第473章 疼
話音剛落,炫白材質的通道盡頭無聲無息倚著一個人。
長身玉立,容色寡淡,氣質沉雋。
她偏頭,目光似擦過她臉旁的照明光亮射來,沉靜銳利的直攝心魂。
是那位一直聯繫不上的劍首、會長,聞朝夕。
這麼粗暴直接的行事風格,確實像傳聞中的她。
聞朝夕訝然打量燭九,神色揣度,「你竟然沒有昏迷?」
燭九似笑非笑,語氣淡涼,「你這麼說話,就彷彿是你故意迷暈我們似的。」
聞朝夕眸色微深看了她兩眼,「看來你比所有人都清醒。」
她邁動修長的腿四平八穩地往燭九這邊走,毫不遮掩的腳步聲回蕩在通道中,淡淡的威視即刻開始升起,隨著她的靠近,也在升溫迫近燭九。
「夢老說你異於常人,精神海固若金湯,難以窺探。」
「比楚弋的意識海還要穩固……你卻說你是一位默默無聞的極嶺下屬甄有錢?甄有錢年歲也不過百吧,帝國學院可沒有這號天才人物。」
「況且,我怎麼看月上弦那小子也不像是會啃豬草的好兔。」
「你說吧,你到底是誰啊?」
高手行走從無腳步聲,聞朝夕兩次出現都有,這是一種心理上的壓迫和恐嚇。
她是個極度自信的人。
燭九心想你全家都是豬草,她是頂天立地的向日葵。
「甄有錢就是我,我就是甄有錢,我若是有這種獨步天下的能力讓你和夢老都看不出真實身份,那還在這浪費什麼時間?」
聞朝夕鋒冷的視線凝定在燭九淡然自若的臉上,輕笑一聲,很冷。
這世上什麼都好遮掩,面對強者的畏懼之心一定會有蛛絲馬跡。
可甄有錢沒有。
她眉峰漸冷道:「不奇怪,假如你是某位天命期的道友,能做到這一步就正常了。」
「看來想讓你說出目的,還需要先揭穿面具之下的臉。」
話越說越冷,強盛的殺意籠罩此片空間。
燭九神色一變,不是因為聞朝夕說的話,而是她丫的她竟然直接動手了!
又快又猛,簡直衝著殺她來的!
超了,身體才化神期,只有神魂出竅才能正面剛得過。
打還是不打?
打就一定會暴露她是極嶺那隻鬼的事,聞朝夕若是再跟聞人瑟絕等人對接一下,她的身份多半要暴露,引來各方關注,行事也會阻撓重重。
不打……什麼事都沒有。
聞朝夕這人對魔族是剝削者,對人族卻是救世主般的存在,充滿慈悲責任之心,從哪方面考慮,她都必不會因為刺探身份貿然殺她。
聞朝夕只是測試她的臨場反應,因為強者在來不及思考的危急時刻一定會下意識反抗,尤其是面對聞朝夕這種高手和作風。
利劍當胸刺來的剎那,燭九仍舊冷靜地思索,腦中念頭疾閃,打定主意后大驚失色運功閃避,用的都是極嶺成名步法,連守護符篆都爆了十來張。
然後竭盡全力、使盡渾身解數后失敗,聖品護身靈器報廢三件,最後被寒光凜冽的白刃穿透心口,長劍沒入一半,劍尖抵著牆壁,留下淡白的凹痕。
燭九便彷彿被這麼釘在牆上。
肅殺激烈的場面終於安靜下來,血腥味瀰漫,鮮血順著劍刃往下滴落——
那把抱朴青峰貼著燭九心臟微毫穿過,但凡偏移絲縷,都是致命危險。
喵的,掌握的可真精準啊,沒少殺生吧?
燭九內心瘋狂咒罵,罵了聞朝夕祖宗九代,因為剩下九代由星君代勞。
她是真沒想到這廝是真刺啊!
月上霜體質對疼痛敏感三倍,於是燭九毫不意外地白了臉,痛苦地蹙起眉,驚愕恓惶地看著聞朝夕,黑白分明的眼中蒙著淚珠,在眼角顫顫巍巍欲落不落。
即便不是月上霜那張先天嬌弱聖臉,仍舊讓人於心不忍。
聞朝夕目光寸寸流連在燭九面龐,眼神三分冷一分憐,再加六分深邃無垠的探究。
「疼嗎?」她淡聲問。
燭九被鼻腔充斥的澀意酸的癟了癟嘴,一開口,嗓中溢出連綿的顫意,「疼。」
眼中朦朧的霧水也聚集的更多。
誰來都得心疼死了。
聞朝夕眸色略深,手下用力,「嗤」的一聲,劍刃整個刺入牆壁。
也就是說,燭九被另半段貼近劍柄的劍刃再次穿過,釘入牆。
現在她與牆壁零距離接觸。
燭九眼中的水霧終於凝成珠滴落下來,砸到聞朝夕握劍的手上,碎成花。
「這樣更疼。」聞朝夕左手輕柔地壓著肩膀,最後握住燭九的下巴。
滿是薄繭的手有些粗糲,手指纖長勁力,指腹抵著她耳垂。
稍一用力,柔軟的臉頰下陷兩個窩。
燭九滿是波光的瞳孔顫動,猛然抬手抓住聞朝夕手腕,制止她繼續用力。
聞朝夕便停止了這般刻意的羞辱,垂眸盯著她,想看這位極其能忍的天命期如何反抗,有何目的。
然而對方被捏的微嘟的輕啟,蹦出幾個咬牙切齒卻帶顫抖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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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朝夕,我操你哥。」
聞朝夕:「……」
她神色頓住。
「聞朝夕,你今天不殺了我,日後就等著被我揍吧!」
燭九真的很生氣,她說的真的很認真。
她發誓,等她辦完九曲朔州的事,第一件事就是把聞朝夕翻來覆去的揍!!!
然而通紅的眼眶卻完美地背叛了她,訴說著她脆弱的倔強。
該死,這淚腺怎麼還失禁,她真沒想哭啊神經病!還好控制住了,只流了那一滴,沒人看見就好。
聞朝夕不算人。
被放狠話的聞朝夕幽幽地看著燭九,根本沒當回事,哼笑道:「小朋友真可愛。」
然後抽劍而出,跟從豬身上拔出來似的,毫不留情,如注的血噴涌而出。
燭九趕緊捂住,不讓對方注意到正在快速癒合的傷口。
低頭時,眼中掠過暗色,對方這是暫且相信她了。
「吃了吧,怪可憐的。」聞朝夕扔給她一瓶聖品愈血丹。
他喵的,這誰造成的?啊?
燭九看都不看,一股腦全倒嘴裡。
「萬一是毒丹呢?」聞朝夕疑惑地看著燭九,沒想到對方剛被捅了竟然這麼相信她。
燭九面無表情,「那就毒死我。」
她正盼著是毒丹呢。
死了之後正好有理由神魂出竅弄死聞朝夕!!
聞朝夕現在明白了,甄有錢可能就是那種罕見的不畏強權、不懼生死的類型。
她有點喜歡。
極嶺真不配有這麼優秀的下屬。
她眼中欣賞,對燭九道:「不然你背叛凌淵朧那個小年輕跟我吧,我能給你更多。」
「你能給我一劍。」燭九冷笑,可見怨念深重。
聞朝夕「嘖」了一聲,道:「修真之人要胸懷寬廣不可斤斤計較,不打不相識。」
燭九啐了一口。
聞朝夕又說:「來我這,讓你當劍二,劍首的位置也給你留著。」
怎麼人人都想拉攏她?
燭九掀了掀眼皮,「那原來的劍二呢?」
「退居劍三。」聞朝夕頓了下,餘光瞄了眼月上弦,理所當然地說:「或者給你當情人,你不是喜歡長的好看的?劍二外貌也算頂尖,給你調劑胃口。」
燭九:「……?」
剛憑藉堅韌不拔的意志和對劍首的耿耿忠心掙脫束縛醒來的劍二:「???」
早知道在意識海就直接篡位了唄,還整什麼雜七雜八的。
燭九瞅了瞅劍二,看見了對方眼中的火花四濺。
超,聞朝夕這女人給她樹敵!
燭九嚴詞推拒道:「不,我心裡只有月月,對別人沒感覺,你不要想給我塞男人亂我道心。」
剛說完這話,就看見楚弋、聞人瑟絕、月上弦剛蘇醒,一個個眸色深沉齊刷刷看著她。
燭九:「……」
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這樣啊。」聞朝夕也不強求,說:「那步驚蓮要麼?她烹飪手藝好。」
燭九轉頭,果然迎上後者黑漆漆的視線。
燭九:「……」
牛批,一個個全都踩點醒,那麼會踩,上輩子都是跳街舞唱rap的吧。
燭九便道:「就用這點好處就想打發我?」
「那你要什麼?」
「我要當會長。」燭九輕車熟路地說出這句曾經勸退凌淵朧的話。
笑死,拒絕一個女人最有用的方式就是奪取她的權勢。
然而她失策了。
聞朝夕轉手便將一塊銀骨質令牌遞到她面前,「給你。」
看她略顯輕鬆的神態,可見是真心實意的,早就想退休頤養天年了。
燭九:「……」
獵魔人:「……?」
就這麼水靈靈地把他們零元賣了是嗎?
劍二:那我這麼多年示好聞朝夕期盼她看重我傳位我算什麼?
劍n:算你努力。
全體魔修夢寐以求的「不勞而獲」機會就在眼前,這不鬧著玩么?
確實是鬧著玩,就是玩鬧對象有點大。
……
這一茬過後,月上弦幾人都將視線轉向燭九胸口的大片血跡。
楚弋面色冷冽,語氣肅殺,「劍首刻意放出隱匿魔,冷眼看我們身陷囹圄,現在又以強凌弱刺傷甄有錢,何意?」
這聲質問,使考察人員與一眾獵魔人形成對峙之勢,同時引起一片震驚,包括一眾獵魔人。
什麼?隱匿魔是聞朝夕放出來的?
怎麼可能,她為了抓捕這隻魔耗費的時間人力巨大,就這麼放任它逃出留查室濫殺逃竄?
且眼睜睜看著這隻極有價值的隱匿魔被殺死……
星君已經完全想明白了。
他憤憤道:「我真服了,搞了半天都是聞朝夕一手策劃,她就是故意在你們進入獵魔部時放出隱匿魔與你們撞上!」
這一點,原本不明所以的人也終於反應過來了,隱匿魔留查室越的順暢無阻,隔離防護陣法卻過不去,除了許可權最高的聞朝夕,誰還能做到這步?
「這不是得罪考察隊伍嗎?到時候一個惡劣反饋,她能討到什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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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君的這個問題,不用燭九解釋,聞朝夕已經給出了說法。
「當然是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幾位小朋友更直觀地感受到高級魔族的神鬼莫測、生殺予奪,以及……」
聞朝夕聲音微頓,自在的面色幽沉慎重了些,「深入體驗一下高級魔核中蘊藏的那股超出認知的可怕力量。」
「一旦受到制約便是必死之局,唯有相同層次的力量才能反壓。」
「獵魔公會經過這麼多年的研究,無意間掌握了其中一枚高級魔核的使用方法。」
寥寥幾句話讓楚弋等人驚上加驚。
他們都是腦子不正常的聰明人,聞朝夕出現時就已經將事情揣測了十成十。
然而聽到工會能夠運用高級魔核這一點還是異常震驚。
當年魔淵入侵九幽界時,人類方就已經發現了那種超乎尋常的力量,只是不得頭緒。
收集的魔核更是純粹作為漂亮的戰利品,他們找不出任何利用它的辦法,一旦毀壞,則即刻化為灰燼。
獵魔工會竟然領先全世界,先一步掌握了黑科技!?
燭九終於知道八大勢力為何沒有直接否決開啟魔淵的提案了。
馴服魔族只是利好九曲朔州,他們當然會為了安定拒絕提案,但魔核的使用卻不限靈修、魔修,每個人都對其中蘊藏的力量垂涎三尺——尤其是天命期。
天命期看見了超越界線的可能性。
而聞朝夕今天這一系列的舉措也解釋的通了。
假如是為了測驗展示魔核,那將無人罪責於她。
畢竟人沒事,他們九曲朔州的兩個真傳也在,聞朝夕就在邊上守護著呢。
非常正當。
心高氣傲的天才小年輕們,這個虧是必然要咽下去的。
楚弋幾人想通這些,面沉如墨。
聞朝夕,真是個不好相與的人。
見他們久未出聲,神色複雜,聞朝夕揚了揚眉,手中拋出幾道光亮如光似影地射向了燭九、楚弋、楚長老、聞人瑟絕四人。
剛被坑了一遭的楚弋和楚長老如臨大敵,根本沒想著去接,調動最強的閃避步法躲開了。
但燭九接了,聞人瑟絕也接了。
前者是因為知道那是什麼,後者是因為……修為低,躲不開。
聞朝夕見楚弋兩人動作,戲謔哼笑,「這就把我當洪水猛獸了?不如先看看是什麼。」
光亮墜地,楚弋低頭一看,區區留影石罷了。
「……」這就顯得剛才的大動干戈很尷尬。
一個平a騙掉所有。
很好,楚弋心中的憤怒和憋屈終於到達了頂峰。
楚長老心中也陰鬱難消。
這跟好好走路上被呼了兩巴掌有什麼區別?考察不是讓對方難受的么?怎麼倒霉的是他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