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真沒用!
「別哭了,人死不能復生,再怎麼哭都無用。」
張嫂幫她擦去眼下洶湧澎湃的淚,攙扶著她往床頭倚靠去。
顧南枝沒說話,更沒有看她。
只兩手抱住雙腿,下巴擱到膝蓋上,咬住唇瓣在流淚,盡量控制自己,不讓哭聲溢出來。
張麗文哀嘆一口氣,單手接過老傭人遞來的一條幹汗巾,將其攤開,墊靠到顧南枝的後背,責備道:
「等下著涼發燒了這麼辦?別喪事都還沒操辦起,你人就躺在醫院裡,那樣才真不孝。」
聽到喪事兩個字,顧南枝愈加悲痛欲絕,像是不肯接受這個現實似的,精神已混亂失常,嘴角不停呢喃道:
「張嫂,我以為奶奶會長命百歲的,我……我以為她會永遠陪著我的……」
張嫂將厚實的棉被蓋到她的兩膝,吸吸鼻子,勸慰她:
「南枝,其實你可以換個角度思考。」
停了停,接著道:
「張嫂比你年長,活著的時間比你長,世間百態,什麼樣的事情沒見過?」
「對於生離死別這種事,也看得比你透徹,世界上有太多意外橫死,而不得善終的人了。」
「其實,像老太太這樣高壽,又無需經歷病痛的折磨,能在睡眠中安安靜靜離開人世,何不是一種福氣。」
沉默了許久,再道:
「南枝,這是喜喪,你應該開開心心送她離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哭哭啼啼。」
話雖這樣講沒錯,可試問,在這世上,又有多少人可以接受至親離開,還能笑臉相迎的呢?
顧南枝自認修為淺薄,無法參透人生這堂課題半分。
她感覺自己的心還沒死,卻已經活生生被人用利刃剜開一樣劇痛。
張嫂起身走到梳妝台,把顧南枝的手機從包包里掏出,又折返回去,遞到她的掌心裡,平靜道:
「打個電話告訴小琛吧!」
顧南枝微愕,緊緊攥住手機,垂眸不語。
張麗文繼續道:
「傅董事長現在人還在國外,一時半會怕是趕不來,就讓小琛過來安排老太太的身後事吧!」
說著,輕拍顧南枝的肩,語重心長再道:
「堅強一點,艱難的事還在後頭。」
說完,便轉身,欲要離去。
眼看著張麗文就要離開房間,顧南枝慌忙伸手抓住她的腕節,哽咽道:
「張嫂,你……你說吧!我不敢說。」
「我……我沒法說出口……」
張麗文重新坐回床沿處,幫她揩去臉頰上的淚,靜幽幽凝視著她,問「為什麼不敢?」
顧南枝瞟了眼窗外明媚的陽光,絲絲縷縷灑進房間,沒說話。
張嫂接著說:
「南枝,沒什麼敢不敢的,你是他的家人,這件事理應你來說。」
默了一默,再道:
「他見慣的風浪比你大,心理承受能力自不用說,這事他會處理好的。」
「我先下去一樓等你,等下打完電話下來喝點湯水補補身子,這兩天還要守夜,到時候夠你忙的了。」
她目送著張麗文關門離去的背影,一時想起那晚傅既琛對她提到沈瑾之的事,忽而覺得這通電話是那麼地殘忍,她真的沒法打出去。
便又將手機擱放到床頭櫃。
屈膝抱腿,怔怔神遊天際。
掙扎一陣,猶豫一陣,終是重新拎起手機,撥通了過去。
*
那邊。
早上十點多,正是召開高層例會的時間段。
傅既琛坐在主座上,凝神靜聽著幾位高管在研討有關於名侖拓展歐美市場的藍圖,提出的各種方案。
會議才剛開始不久,項目負責人中英文摻雜在一起講,說得繪聲繪色。
而投影儀上,一張一張演示圖接著輪番換,刺目的光,晃得人眼睛乾澀。
大家都投入而專註……
忽然,手機震動響起,頃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而坐在一旁的喬欣最先循聲瞧過去。
手機顯示屏上亮著『顧盼盼』三個字,喬欣下意識眉頭深鎖。
這人也姓顧?
她現在對姓顧的人都沒什麼好感,全拜那人所賜!
她心道,一般情況下,傅總開會時間不宜被打斷,基本不會接電話。
喬欣也沒多想,淡瞥一眼,便巧妙轉移視線。
誰料,下一秒,側旁傅既琛卻擺起右手,不輕不重道:
「抱歉!先暫停,我出去接個電話。」
話畢,辦公滑輪椅一轉,人已經走出會議室。
喬欣愕然驚住,心道,這個顧盼盼是誰?是有什麼特別嗎?竟然能讓傅總佔用開會時間。
廊道上,傅既琛問:
「怎麼突然有時間打過來,是想讓我晚上過去接你嗎?」
口吻帶著些許調侃,聲線里藏有一絲小竊喜。
那頭,卻靜默了半晌都不回話,傅既琛不禁眉宇輕蹙。
「怎麼了?」
還是不說話。
他的喉嚨倏然一緊「顧盼盼。」
這時,顧南枝才在這聲呼喚中回過神,綳直的心狂跳,剛才在腦海里組織好的一套話術截然就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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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所以只能哭。
嗚嗚嗚的聲音很小,隱忍又克制。
男人的心瞬間就懸起「先別哭,慢慢呼吸……」
她在那邊點點頭,跟著他的聲音不停做著深呼吸,努力調整自己的心率節奏。
緩了有一會,傅既琛見她已收住哭聲,問「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嗯。」她哽咽的音色又一次響起。
他喉嚨一陣緊縮,已微微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嗎?」
那邊停了有三四秒,又開始抽泣起來,牙關一咬,狠下心道:
「哥哥,楊奶奶她……」
「她怎麼了?」他問。
她說「她……她沒了。」
一剎,傅既琛頃刻明白過來,攥著手機的指關節陣陣發白。
明明是天旋地轉的心境,卻還是冷靜自持問「什麼時候的事?」
顧南枝啞著嗓說「我不知道……我過來時就……就……」
說著說著,腦袋卡殼,沒法說下去。
「別急,慢慢講,我有在聽。」那邊反過來寬慰她。
她忽覺羞愧不已,靜了靜,腦子清醒了許多,才道:
「張嫂說大概是早上五六點的時間段,是在……是在睡著的時候走的。」
傅既琛快速捋順她這句話,淡道「嗯,我現在就過去。」
電話快要掛斷之際,他又說「南枝,別太難過。」
她聞言一怔,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只帶著濃重的鼻音,小聲「嗯」了下。
也是。
發生這種事,誰不難過呢?
張嫂跟哥哥他們好像都能冷靜以待,就自己……
就自己這麼崩潰,成年人該有的情緒管理都做不到。
打個電話都哭哭啼啼,磨磨唧唧的。
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