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沉默與沉默
葉琳娜慢慢地關上了指揮室的門，沿著樓梯一節節的走下去，她走的很慢，就像是在感受時間的流逝一樣
鞋跟輕輕地點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咚……咚
聲音迴響在沉寂的高塔，繼續沉默著
手套劃過了積灰的牆面，繼續沉寂著
此刻唯有沉默伴在葉琳娜的身邊
「有些對不起陽皂小姐呢。」葉琳娜自言自語道，「她這麼努力的救了我，我現在卻在這裡。」
這裡聽不到外面的聲音，只有城市的轟隆在安靜的發聲
葉琳娜往下走著，走到了最後的門那裡，再往前走上一段路，就是指揮塔的大門，塔露拉並沒有將那裡關上
葉琳娜「看到」了那些軍隊等待在那裡，等待在指揮塔的門口，她沒有阻止，也沒有繼續往前走，她與她的敵人的距離只有幾個房間
閃耀的雷球繼續閃爍著，為她照亮了腳下的路，卻沒有照盡她眼裡的陰霾
葉琳娜找了一個椅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塵，就坐了下來，聽著外面的動靜
於是她聽到了愛國者的怒號，不甘喊叫
她明白，那是愛國者的聲音，他馬上就要死了
但是即使有醫治的手段，愛國者也會死在礦石病里，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而且愛國者他累了，他的行軍也應該結束了
多好啊，霜星小姐還活著，活得好好的，阿麗娜也沒有死
即使沒有看到，葉琳娜依舊可以看到，外面下起了雪，那些烏薩斯的雪，刺骨而寒冷
沒有哪個詩人會將它描繪的美好，還有那些只會在冬季開的花，根本就不美麗，那些花只會將她的手刺破，流出鮮血
她會叫喊，會撕扯那朵花，但最後，她還是沒有忍心將它摘下
因為那是烏薩斯冬季的最後一朵花，那是塔露拉用自己的血澆灌的花
但是葉琳娜討厭她，就像是她討厭戰爭，厭惡殺人
她跟隨了自己的小姐多少年？
她記不清，她記得塔露拉的樣貌，記得塔露拉的聲音，她記得塔露拉的理想，記得塔露拉的話語
她記得每一個與塔露拉有關的事，她記得每一個塔露拉的笑容
她記得塔露拉的性格，她記得塔露拉的表情
她記得在篝火邊塔露拉的興奮，她記得在內衛前塔露拉的激動
她更記得塔露拉與她初次的相遇，當時的她還是那麼的可憐，還那麼的讓她憐愛
她更記得塔露拉與她相處的地方，當時的她還是那麼的活潑，還那麼的讓她欣喜
她更記得塔露拉與她再遇的地方，當時的她還是那麼的熱情，還那麼的讓她感動
她更記得塔露拉與她訣別的地方，當時的她還是那麼的理想，還那麼的讓她留戀
等到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
葉琳娜的夢裡只有曾經的塔露拉，她見到了微笑的塔露拉，見過哀愁的塔露拉
她與她笑著，共同面對著，只是……
唉——
唯有嘆息，唯有嘆息
小姐，你到底在哪裡啊，我想要找到你啊
葉琳娜看著鋼鐵的天空，回憶著，翻找著
她在自己的記憶里打撈，她被記憶拉入了水中，嘗試將她溺斃
但她又爬了上來，不再尋找，不再吶喊
她不安，她不敵，她不服，她不屈
她呼喚，她奔跑，她發泄，她哭泣
她憤怒，她質問，她順從，她抵抗
她質問命運，於是命運將她推入死亡
她爬出死亡，於是死亡逼她吃下命運
而記憶里打撈出來的那朵紅花早就不再盛開，但她依舊呵護著它，保護著它，期待著腐爛的種子長出美麗的花
而最終的花只會扎到自己的手，鮮血滴落在了鮮嫩的花瓣上，稠濃的滑落，最後盛開在了白色的土壤里
唯有絕望，唯有絕望
葉琳娜想要在看一下塔露拉的樣子，但她的記憶卻已經模糊不清
若是苦果已經種下，那麼她要做的事就只有拔掉它
但是葉琳娜捨不得這麼做，因為她捨不得
她不忍心看到這些事，所以她選擇不去看，不去過問
黑蛇想要她的力量，所以她將力量分給術衛
黑蛇想要她的法術，所以她用法術毀滅仇敵
黑蛇想要她的死亡，所以她去龍門掩護同伴
她做了黑蛇希望她做的，她走了黑蛇希望她走的
但到頭來，她所希望的，所做的，沒有一件事是有意義的
她曾認為只要黑蛇完成了自己想要做的，就會把她的小姐還回來，但是沒有，塔露拉註定會死亡
命運註定了她會死亡
她僥倖，她安慰，她在每一個日日夜夜都在這麼的安慰自己，安慰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小姐可以回來
所以她漠視了切爾諾伯格的毀滅，漠視了黑蛇的陰謀
她聽到了愛國者的悲號，她聽到了浮士德的斷弦，她聽到了梅菲斯特的啁啾
「懦弱。」她這麼痛罵道，她痛罵自己懦弱
她的聲音回蕩在這座塔里，震耳欲聾，隨即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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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沉默，唯有沉默
她看到了烏薩斯冬天的飛雪，黑色的內衛用血色的刀刃想要殺死她。她看到了炎國龍門的繁華，黑色的蓑衣將黑色的利劍刺進了她的胸膛
她沉默地對抗，她沉默地接受
她微笑，她不甘
她希望，她絕望
直到最後，她將自己的希望留給了那個卡特斯，那個小小的領袖，那個曾經的小姐
她逼迫著自己承認，她逼迫自己咽下死亡的嘲弄，命運送來的苦果
她逼迫自己不再絕望，卻反倒咽下絕望，她逼迫自己樂觀，卻反倒嘔出樂觀
她想要喊叫，卻被自己的鮮血捂住咽喉，她想要反抗，卻被自己的手捆住四肢
所以她漠視，所以她僥倖
但是一切都已是過往，一切早已是記憶的雲煙
葉琳娜拿出了隨身的三角形，像是安慰般的將它貼在了自己的嘴唇上，開口說道
「我馬上就要死了」
三角形沒有反應
「要是事情沒有如我所料，請幫一下我，請幫一下小姐，這是我的最後一個請求，這是我的最後一個願望。」
葉琳娜閉上了眼，祈禱著
溫暖的陽光照耀在她的頭頂，掃過了她的雙眼
微風吹拂了她的鹿角
她睜開眼，睜開天宮之作
「葉琳娜，你可要好好的做啊。」阿加塔擔憂地叮囑道，「公爵老爺的府邸可沒有那麼容易啊。」
「我知道了，媽媽。」她愣了愣，微笑著回應道
「嗯，這才是我可愛的小葉琳娜。」
有些溫暖的風劃過她的眼角
「葉琳娜快來啊！」小小的塔露拉快步地跑在紅色與黃色的花海了，向著葉琳娜招手喊道，她的臉上浮現著笑容
「來了，不要著急，小姐，要是摔倒了可就瞞不住老爺了。」葉琳娜微笑著回應道，走到了歡快的塔露拉身邊
然後塔露拉將準備好的禮物帶到了葉琳娜的手上
「嘿嘿，好看嗎？好看我就再做幾個」塔露拉問道
有些冰涼的風遛過了她的鼻尖
「哎喲。」塔露拉被手上的針刺了一下，流出了點血
「來，小姐，給我吧。」葉琳娜伸手接過了塔露拉手裡的衣服，熟練地修補
「謝謝你，葉琳娜。要是奶奶知道了的話又會罵我的。」塔露拉不好意思地向著葉琳娜感謝道
葉琳娜笑著搖搖頭，專心眼前的活計
「小姐還是去包紮一下吧，這麼流著也不是好事。」她擔心地說道
「好。」
寒冷的風刮著她的嘴角
「我依舊相信你，葉琳娜，你自己說的，你是我的家人。」塔露拉微笑著拉起了葉琳娜
「我哪有這麼說過啊？」葉琳娜笑道，「肯定是小姐記錯了。」
「是嗎，那就當我是記錯了吧。」塔露拉哈哈笑道，「我會去勸大家的，他們一定會理解你的，我相信他們。」
「嗯，那我也相信。」葉琳娜如此回答道
刺骨的風剮著她的身體
「最後一個要告別的人就是您啊，我的小姐。」葉琳娜眯眼笑著，看著眼前的道歉的塔露拉，「您沒有做錯任何的事。」
塔露拉正想要開口，葉琳娜沒有給她這個機會，而是直接張開雙臂擁抱了她，感受著懷裡的溫暖
「再見了，我永遠的小姐，我最最在乎的人。」葉琳娜哭著說道，淚花閃爍，月華暗淡，輝光為她的眼眸而自卑，「我永遠愛您，即使我離開了您，您也要好好活著。」
風停了，就好像它從來沒有經過
「葉琳娜女士，我沒有想到真的是您。」
「葉琳娜，沒有想到是你。」
阿米婭的聲音和陳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葉琳娜睜開美麗的眼睛，即使是用繁瑣的，華麗的辭藻也不足以誇耀的眼眸，即使是雙月在見到它之後也會自卑的眼眸
此刻含著淚花，看著兩個人
「阿米婭小姐，還有陳小姐……你們終於來了。」
葉琳娜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