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燃燒與凍土

自那天以後，爺爺似乎有什麼心事，每天早出晚歸，小姐也是，像是在準備什麼。

在那之後，村子里就沒有再出過太陽了，每天都是陰沉沉的。

寒冷的空氣像是要活活凍死人一樣，灌入每一個人的口鼻。老天好像收起了自己的憐憫，拿出刀子，想要在他們的身上劃出傷口。

緊張的不安的氣氛縈繞在村子上空，就像看不見的陰雲。

……

「小姐，您是不是要做什麼大事了。」

在一天的結束后，塔露拉將葉琳娜拉到了房間里，但還沒有等她開口，葉琳娜便先發制人

「原來你已經察覺到了啊。」塔露拉有些許驚訝

葉琳娜沒有像以往一樣笑著回答，相反，她嚴肅的問：「小姐，您既然已經下定決心，那您也清楚，這註定不會是件容易的事。」

這句話的後半句葉琳娜沒有說出來

而且，會死很多人，很多人。

時至今日，那幾具焦炭仍然在葉琳娜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葉琳娜自知不是一個軟弱的人，不然她就應該躲在公爵府里。她也明白感染者的痛楚，她在很多夜晚都能看到塔露拉獨自的忍受。

但是那種不安一直在她的心底，無法抹去。

您會是一個站在許多人心中的人

您會是一個上到檯面上的人

「葉琳娜？」塔露拉的呼喚把葉琳娜從思緒里拉出

「對不起，小姐。我只是有些擔心，您說到哪了？」

塔露拉麵帶擔憂，「說到組織感染者們……葉琳娜，你要是不願意的話，就不用戰鬥了。」

葉琳娜只是搖搖頭"不行，小姐。哪有自家主人上戰場，僕人在後方的道理。"

「可你不是我的僕人。」塔露拉反駁葉琳娜的話「在我們逃出科西切領的時候，我們的主僕關係就結束了……而且我也」

「也從來沒有把我當僕從，對嗎，小姐？」葉琳娜接過塔露拉的話「是啊，那我應該換一個說法了。小姐，您是我的家人。」

一句話，將塔露拉的勸詞全堵在了喉嚨里。

「而且，小姐，我也不是什麼戰鬥力也沒有啊。」說著，葉琳娜微微抬起右手，讓塔露拉看到她的「武器」，那副手套正中間的那片菱形的澄凈寶石，它正閃耀著藍色的法術光輝。

葉琳娜攤開手，一道細小的閃電在在她手心裡閃爍，濺起火花，又驟然變大，將有些昏暗的房間照的明亮。那道閃電就像一條被馴服的毒蛇一樣，溫順的繞在她的指間。

葉琳娜有些小得意的看著塔露拉。

塔露拉嘆了一口氣，無奈的接受了葉琳娜決心

「但是葉琳娜，不要逞強。」塔露拉只能這樣叮囑道

「我明白的，小姐。請繼續說吧。」

「嗯。我想把那些凍土上的，和城市裡的感染者聯合在一起，讓感染者們知道，他們有同伴……」

塔露拉將憋了很久、藏在心底的計劃一口氣說了出來。

葉琳娜平靜的聽著

講到最後，塔露拉長呼了一口氣。

「小姐，那您將為這個龐大的組織樹立怎樣的旗幟呢？」

葉琳娜問出了一個從未提到的問題

「整合運動。」塔露拉思考了一會後回到「整合同胞們。」

「真是一個好記的名字呢。不過……」葉琳娜思考著「同胞啊……」

「怎麼了？」

「沒什麼」葉琳娜搖搖頭，她看向窗外，天色已經完全暗下，烏雲在村子上盤旋。

「要下雨了，小姐。」葉琳娜有些擔憂「作物會被淋壞的」

塔露拉也看向窗外，但她的眼中卻是期冀「下雨可是好事啊，說明天氣要回暖了，我們就不需要每天都生火了。」

「是嗎，那這雨或許的確是好事呢。」葉琳娜和塔露拉一起看著窗外的黑雲。

風雨欲來

村子並沒有沉浸在春天的喜悅中，相反，村民們總是很緊張，既不希望糾察隊來，又希望事情趕緊結束。

甚至，葉琳娜還聽說有人勸爺爺將塔露拉交出去，他話說到一半就被爺爺打出去。

1090年春

遷村的前幾天

葉琳娜坐在屋子裡，和塔露拉安靜地吃著自己的早飯。

這幾天，爺爺一大早就跑到村口，不知道在等什麼。

她想著，準備一會過去看看。

收拾東西，整理衣物。葉琳娜環視著這間屋子。

還是有點捨不得啊。

葉琳娜呼了一口氣。

村口

一隊糾察官正站在那，為首的軍官對著這個小村莊說道

「上次例行檢查時，我們有一名隊員被打傷了。所以每一戶都要接受檢查。」

軍官頓了頓，繼續說到：「要是有感染者或是襲擊者，我們會立即擊殺，並且，窩藏者也會受到懲罰。」

他冷酷的聲音清晰的傳遍了整個村落，傳進了每一個人耳中

「告發他們，如果不想在礦廠里服苦役的話。你們不會因為這光榮的報告而受到傷害，那些罪犯和感染者們會受到他們應有的懲罰。從第一戶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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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琳娜看著黑色的糾察官們湧入了村口的房子。

隨即，她關上門，看向了做好準備的塔露拉。

塔露拉穿回了曾經的貴族軍裝，讓自己顯得更顯眼。轉頭對身後擔憂的老婦人說：「奶奶，這一天總會來的，我躲不掉的。」

葉琳娜像以前一樣幫她別上套劍的腰帶。

「你們可以躲在草棚里，他們不會查的。」塔露拉的話沒有給予老人一絲安慰，她仍舊希望塔露拉可以躲過這一劫。

塔露拉只是搖頭

「但你們會被糾察官傷害的，他們不會放過您的。您和爺爺救了我和葉琳娜的命，我不該用這種方式來報答你們。」

「小姐，我準備好了。」

葉琳娜沒有什麼好收拾的，讓她在意的，也只有協助者和塔露拉的禮物了。

「奶奶，我們要走了。這是一點維多利亞的金幣，要是省著一點花的話，可以夠您和爺爺一輩子的吃喝不愁了。」

塔露拉走向門口「看來是不能向阿麗娜道別了。」

老人急忙拉住兩人，顫抖著說

「塔露拉，塔露拉！還有葉琳娜，你們要去哪？不能去啊，我的孩子，你們要是再和他們見面，那些黑蟲子……那些糾察隊的黑蟲子吃人不眨眼啊。」

塔露拉笑著說：「那就更應該結束這件事，您和大家才不會被他們壓榨的。放心，奶奶，我會引開他們的，我會讓他們有相應的結果。」

「那葉琳娜呢？」

老人顫抖著問向站在塔露拉一旁低頭沉默的埃拉菲亞女性，她就像鬥士即將遠征時，在一旁護衛的侍從。

葉琳娜抬起頭，看向仍還懷有希望的老人

老人也看到了她那依舊明亮，澄澈的藍色眼睛。老人看出了很多，溫柔，不舍，還有堅定。

她慢慢鬆開了手

咚咚

敲門聲在這時不合時宜的響起

老人立馬警覺起來，朝門外喊道

「誰！誰在敲門，糾察隊!走開！」

「老媽媽，是我，阿麗娜。」

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阿麗娜？快進來！」

老人急忙打開門，埃拉菲亞少女氣喘吁吁地走進來。

「阿麗娜，你怎麼來了。」塔露拉有些焦急「這件事和你沒有關係，你會被牽連進來的。」

阿麗娜沒有回答，自顧自地說：「有人告密了。糾察隊已經知道了，知道村子里有感染者。」

在一旁的老人驚呼一聲，自言自語：「這……這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

葉琳娜看著阿麗娜，有些不解，在她的記憶里，阿麗娜知道她們是感染者嗎？

阿麗娜平復了一下呼吸，下定了決心，說：「老媽媽，我爸爸去世的早，我和媽媽也全來您和爺爺照顧。這時候我就不應該再隱瞞了。」

「先等一下，阿麗娜。」

葉琳娜忽然打斷了阿麗娜的話，她已經明白阿麗娜要說什麼，但眼下，她發現了更重要的事。她看向奶奶

「奶奶，爺爺去哪裡了？」

葉琳娜心中早已有了答案，爺爺和塔露拉都有心事

但是，應該不會吧。那隻不過是我在亂想，爺爺只是還沒來得及回來而已。葉琳娜心中升起僥倖。但事實向來殘酷。

「老頭子，你來做什麼？你這身子可擋不住我，要是不想挨打就讓開。」

為首的糾察官看著眼前這個弱不禁風的老人，眯著眼問道

老人沒有讓開，只是說到「老爺……我有罪，我犯了罪。」

軍官挑了挑眉毛

「有罪？哦，對，上次來檢查那小子的確說過，有一個老頭攔住了他，就是你？」

老人點頭，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軍官扯了扯眼角，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老人，沉默了一會後，說道

「那小子和你這種窮人較什麼勁，不知好歹。看你也沒幾天好活了，給礦廠也沒用。滾吧，有多遠滾多遠。」

得到了寬恕的老人並沒有因此離開

他拉開袖子，露出裡面可怖的黑色石頭。

「老爺，您看看這是什麼，我是個感染者啊」

軍官睜大了眼睛：「那個感染者就是你？」

——

「您知道我是感染者？」

塔露拉很驚訝地問道

「是啊，塔露拉，我看到了。我在給你換衣服的時候就發現啦……你是感染者這件事我和老頭子很早以前就已經知道啦。」

「那，那爺爺……」塔露拉急忙追問道

「老頭子去礦場賺了一點錢，也是染了礦石病回來的。他是想給你頂罪呀！塔露拉……」

老人慾言又止

「不行，這豈不是說爺爺他被人……」

「村子里的人是信不過的!老人說著「你別看他們每天說說笑笑的，等到真要為了錢，為了命的時候，他們就變臉啦，什麼事都往外說！」

老人苦苦勸著塔露拉，希望她逃出去

「塔露拉，還有葉琳娜，我和老頭子都很喜歡你們，我們已經把你看成我們的孩子啦。塔露拉，我們沒有幾天好活了，老頭子也認命。但你不一樣，你和葉琳娜還年輕，就算你得了病，也活得比我們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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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露拉沒有聽完老人的勸說，一股憤怒湧上心頭，她奪門而出

「小姐，等一下。」葉琳娜沒有拉住塔露拉，只能眼看著她跑出去。

「阿麗娜……」葉琳娜想要去追，又很擔心阿麗娜

而阿麗娜已經從她的身邊跑了過去

葉琳娜一愣，又很快反應過來急忙追著出去

——

「老爺，您看，我就是您要找的感染者。」

老人拉著自己的袖子，向著眼前的人急忙的證明

而軍官只是沉默不語

「老爺，您不相信我嗎，您看，您看。」

老人從身上掏出了一把匕首，將它顫顫巍巍的舉起來

「匕首？你想幹什麼，你傷不到我的」

軍官開始警惕了起來

但老人只是用這把匕首割開了自己的手臂。

血液沒有滴落在土地上，而是像霧一樣在軍官眼前散開

「老爺，您看，我可以用法術，我就是您要找的感染者，貨真價實的感染者！」

軍官看著眼前的老人，沉默了。

「我相信你。」他開口說，拔出了自己的匕首，走到了老人身前

「感謝你的合作，感染者。」

他說出了對老人最後的判決，將匕首插入了這個老人的胸膛。

老人的身子不再因害怕而顫抖，他慢慢的跪了下來，倒在了雪地上

「塔露拉？」不遠處，他看到了一個人影在朝他跑來，那是一個帶著火光的人。

「你們怎麼敢！」怒吼聲傳來

軍官聞聲抬頭看去，就像他服務於相同國家的同僚一樣，他只看到了一片紅色。

「塔露拉，不！回來！」在塔露拉身後，阿麗娜擔憂的跑了過來

然後她看到了火光衝天，和站在火中的塔露拉。

「這些火……這些房子被點燃了，是你做的，塔露拉？」

塔露拉轉頭，看向正看著她的阿麗娜。

阿麗娜用一種她從未見過的眼神看著她

「塔露拉，這是你……不，塔露拉，不要再去了，整個村子都會遭殃的！」

「小姐！」

葉琳娜隨即到來

「該死的，這火是誰放的！不對，叫術士來！」

怒吼聲從不遠處傳來，糾察官已經發現了這邊的情況。

但還沒有等他跑多遠，一道閃電便從天而降，將他劈成了焦炭。

而葉琳娜的手上正閃耀著藍色的法術輝光。

…………

首領，曾經的您比現在要衝動的多，雖然會意氣用事，但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您還記得吧，爺爺替您頂了罪，奶奶想要我們好好活下去，當時的您憤怒的將那些糾察官全部燒盡。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勸您離開了，還是阿麗娜把你拉走的。

說實話，有時候我挺羨慕阿麗娜的，她可以敏銳的察覺而且毫不猶豫的說出一些有關您的東西。

我就不行了，到頭來我還是沒有看懂您呢。

但是啊，首領，或許不是我沒有看懂也說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