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離別咸陽（一）

在即將踏上出使西域這一重要征程之際，蒙毅心中暗自思忖著，臨行前務必要再次探訪兩位至關重要之人——李斯與尉僚。

那李斯，自是不必多言。他乃是蒙毅的便宜師叔，兩人之間有著深厚的情誼，可以說是親如一家。這位師叔不僅才華橫溢、智謀過人，更是對蒙毅關愛有加，一直以來都給予他支持與鼓勵。

然而，提及尉僚，則又是另一番光景。此人向來公正，兢兢業業，殫精竭慮，其品行端正，令人敬仰不已。曾幾何時，在那朝堂之上，面對趙高、馮劫等人刁難時，尉僚卻能屢次為自己仗義執言；曾經任職中尉時，尉僚多次為其指點律法上的迷津；奉旨坑殺方士儒生時，尉僚一力承擔罵名，沒有甩鍋於自己。

只可惜天妒英才，如今尉僚身染重病，生命垂危，恐怕已是大限將至，所剩之日已然寥寥無幾。

想到此處，蒙毅不禁心生感慨。他深知此次一別或許便是永訣，但無論如何，也要在臨別之際前往尉僚府第探望一番，以盡最後的心意。

傍晚時分，蒙毅毅然決然地驅策胯下駿馬，朝著尉僚府邸疾馳而去……

馬蹄聲響徹街頭巷尾，彷彿也在訴說著這段感人至深的故事。

不多時，蒙毅便抵達了目的地。

他利落地翻身下馬，動作矯健而敏捷，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抬起手輕輕地叩響了那扇硃紅色的大門，那聲音清脆而響亮，在寂靜的院落里回蕩著，彷彿帶著一種別樣的莊重與肅穆。

很快，一名守衛從門內走了出來。他身材魁梧，神情嚴肅，見到蒙毅后，恭敬地行了一禮，聲音低沉而洪亮地問道：「敢問將軍何事來訪？」

蒙毅微微頷首，報上姓名，並說明來意。

守衛聽后，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恢復了平靜，說道：「將軍稍等。」說完，他連忙轉身進去稟報，腳步匆匆。

片刻之後，一位面容疲憊的老管家迎了出來。他的步伐緩慢而沉重，似乎背負著沉重的負擔。

向蒙毅施禮道：「蒙將軍，請隨我來。」他的聲音略帶沙啞，彷彿經歷了無數的風雨。

蒙毅點了點頭，跟隨著老管家向後院走去。

一路上，他們沉默不語，只有腳步聲在空曠的院落中迴響。蒙毅不時地環顧四周，觀察著周圍的環境。他注意到庭院中的花草樹木雖然修剪整齊，但卻透露出一絲蕭瑟和落寞。

兩人腳步匆忙，穿過曲折的迴廊和幽靜的花園，終於來到了尉繚的房前。

蒙毅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伸手推開了房門。屋內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葯香，只見尉繚面色蒼白如紙，氣息奄奄地半卧在坐榻之上。儘管如此，當他聽到推門聲時，還是強打起精神，緩緩地睜開雙眼，嘴角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蒙毅……你來了。」尉繚的聲音細若遊絲，彷彿風中殘燭一般隨時可能熄滅。

蒙毅快步走到床邊，緊緊握住尉繚那雙枯瘦如柴的手，眼眶不禁微微泛紅，心中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悲痛之情。

「尉公，您的身體……」蒙毅哽咽著，話語到了嘴邊卻又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尉繚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蒙毅無需擔憂自己。他用盡全身力氣，艱難地開口說道：「蒙毅，此次西行之事，關乎國家的安危、北疆黎民百姓的生存，責任之重，不言而喻。此去路途遙遠，險阻重重，你務必要加倍小心才是。」

蒙毅用力地點了點頭，眼神堅定而決絕，「尉公放心，末將定然不辱使命！」

尉繚微微頷首，臉上浮現出一抹欣慰之色。

然而，他似乎仍有未盡之言，於是喘了幾口粗氣，接著叮囑道：「如今朝中局勢錯綜複雜，各方勢力盤根錯節，明爭暗鬥從未停歇。你身處其間，必須時刻保持警覺，切不可掉以輕心……尤其是那個趙高，此人陰險狡詐，心懷叵測，萬萬不可輕信於他。」

說到這裡，尉繚的目光變得格外凝重起來，他緊緊地盯著蒙毅的眼睛，彷彿要將自己的全部力量都傳遞給他。蒙毅感受到了尉繚的目光，他的身體微微一震，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責任感。

蒙毅深吸一口氣，說道：「尉公，我明白了。我會時刻保持警惕，不會讓趙高的陰謀得逞。」

尉繚點了點頭，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寬慰的笑容。蒙毅靜靜地站在床邊，他的心中充滿了對尉繚的敬意和感激。

尉繚那張飽經滄桑的臉龐之上，漸漸浮現出一抹釋然的神情，彷彿放下了心中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一般，他眼中滿是讚賞之色，緩聲道：「你呀，是個難得一見的正直之人，而且心繫天下萬民，假以時日，必定能夠達成自己內心深處的宏偉志向。老夫此生有幸，在臨終之前還能與你見上這最後一面，如此一來，也算是沒有什麼遺憾啦......」

話音未落，尉繚便慢慢地合上了雙眼，似乎是耗盡了全身最後的力氣。

一旁的管家見狀，趕忙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攙扶住尉僚那略顯虛弱的身軀，而後轉過頭對著蒙毅輕聲說道：「蒙大人，老爺他需要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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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毅微微頷首，輕聲說道：「好的，有勞管家了。」

管家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尉繚，一步一步艱難地走進那間寬敞而典雅的卧房。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尉繚身體的虛弱與無力。

終於來到床邊，管家輕輕地將尉繚放平在床上。然後，他細心地為尉繚蓋上柔軟的被子，生怕驚擾到這位疲憊不堪的老人。

此時的尉繚，呼吸變得微弱而平穩，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呈現出一種寧靜祥和的神態，彷彿已經沉入了甜美的夢鄉。然而，這看似平靜的表象下，卻隱藏著無盡的憂慮和牽挂。

站在卧房門口的蒙毅，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塑般靜靜佇立著。他的目光緊緊鎖定在尉繚身上，眼神中充滿了深深的敬意和難以言喻的悲痛。

此時此刻，他的內心猶如洶湧澎湃的大海，各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感到無比沉重，彷彿有一座無形的巨大山峰正死死地壓在他的心頭，令他幾乎無法喘息。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周圍一片死寂，只有蒙毅那顆熾熱的心還在跳動。經過漫長而痛苦的沉默之後，蒙毅突然動了起來。只見他挺直身軀，雙手抱拳，對著尉繚所在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這個鞠躬包含了太多的情感——感激、愧疚、不舍……千言萬語盡在其中。

做完這一切后，蒙毅毅然決然地轉過身去。他邁開腳步，每一步都顯得那麼堅定而有力，但同時也帶著一種無法掩飾的沉重感。

隨著他的離去，一陣清脆悅耳的馬蹄聲打破了夜晚的寂靜。這聲音在空曠的街巷中回蕩。

蒙毅的身影漸行漸遠，逐漸融入了那片蒼茫無際的夜色之中。直到最後完全消失不見，只留下那陣悠揚的馬蹄聲仍在空氣中飄蕩，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