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會一直一直陪著你
等鹿呦從長澤風那裡拿到口令,去地牢里把烏林他們放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地牢門口,燃著兩簇火把。
火光照耀下,秋允之和向元靈精神看著還不錯,就是憔悴了幾分,烏林看著卻有些慘不忍睹。
他頭髮凌亂,眼下烏黑,下巴也多了幾許青苒,一看到鹿呦,眼角就是一紅。
鹿呦有些不是滋味:「你們……我——」
話沒說完卻被烏林一把抱進了懷裡,他微微顫抖,抱著她無聲落淚。
鹿呦怔住,手中拿著的乾坤袋猝然掉落。
向元靈和秋允之對視了一眼,眼帶輕愁地走上前來。
「呦呦,烏林他……這兩天十分擔心你,他在牢里不吃也不睡,還差點打傷看守弟子被廢修為……他,總之,你沒事就好了!」
鹿呦眼角泛濕:「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被關著,我以為……」
鹿呦心中湧起巨大的愧疚感,她以為趨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卻沒有想到他們幾個敢為了她大鬧雲霄殿。
烏林緊緊地抱著她,淚順著下頜滾落,打濕了衣領,他聲音沙啞的不行:「對不起,是哥哥沒用,護不了你……」
鹿呦聽到他這麼說,眼一眨,淚便也落了下來。「你別這麼說,明明是我,我連你們被關起來都不知道。」
向元靈撇了撇嘴:「你們倆能不能別哭了啊,你們倆一哭我也想哭了,嗚嗚,允之咱們倆也哭一哭。」
秋允之:……
她看了看抱頭痛哭的兄妹倆,給向元靈使了個眼色:「既然鹿……既然呦呦你沒事,那我和元靈就先告辭了,我們改日再聚。」
向元靈心領神會:「對的,我師父肯定擔心死我了,我先去找他老人家彙報一下情況。你們倆……可不許再哭鼻子了哦。」
鹿呦紅著眼睛點頭:「多謝。」
等向元靈和秋允之離開,鹿呦輕拍著烏林的背,輕聲安慰著:「哥,我沒事了,我沒事了。」
「呦呦,我真的覺得,我好沒用……我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做不了!!」
他放開她,憔悴的眼布滿血絲,掉下的淚反射著細碎的光,「我這個哥哥做的是不是太不稱職了?你會不會怪我?」
鹿呦心像被什麼重鎚了一下,她看了看烏林,又看了看他身後的雲晨,眼睛濕潤:「你們一個兩個的怎麼都這麼傻啊!」
雲晨靜靜地看著他們倆,未曾說話。
她吸了吸鼻子,抓過烏林的手:「你聽好了!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哥哥!你沒有沒用,也沒有不稱職,我不會怪你,也沒有任何理由怪你。
這件事起因在我,是我思慮不周全,做事也沒做乾淨,才會招來此禍,你們一個個的被我帶累至此,我已經夠難過了。你現在還說這些話,是想讓我愧疚死嗎?」
烏林看她良久:「我……我不說就是了,你是怎麼出來的?玄川沒有對你做什麼吧?」
鹿呦緩緩搖了搖頭。
雲晨卻不知道何時從地上撿起了鹿呦之前掉在地上乾坤袋,放進了烏林手裡:「這是呦呦給你帶的衣服。」
烏林微愣:「衣服?」
鹿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我看你是被關傻了,你今晚先跟我回輿長峰好好收拾一下吧,你要是這樣回去,准能嚇到閻春長老他老人家。」
想了想又問道:「你還能御劍嗎?」
烏林搖了搖頭,他現下靈力盡失。
鹿呦看向雲晨:「那咱們仨兒擠擠?」
……
三個人回到輿長峰的時候已接近子時,等烏林拾掇完畢,鹿呦完全把他哄好,又是一個時辰。
「妹妹。」
「我在,我在。」
眼見著烏林終於閉上眼睛,慢慢睡著了,鹿呦終於鬆了口氣。
她退出房門,卻發現雲晨竟然還站在門口。
鹿呦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後,拉著他走遠了一些,才問:「你怎麼還不回去睡覺?」
雲晨眸光澄亮:「不困。」
「也是,你們這樣的修為幾夜不睡倒也正常,」鹿呦點點頭,轉眼又有些失落,「可我什麼時候才能真正開始修鍊啊。」
雲晨想到了陳最白日說過的話:「呦呦,大師兄今日說,解你毒的丹藥已經制好,不日便會送來。」
「真的啊?」
「嗯。」
她眼前一亮,高興地跳起來。
又趕緊捂住嘴巴,比了個噓的手勢,烏林剛剛睡著,她可不想把他吵醒。
「太好了,這樣我就可以趕緊築基了。」
既然她很快就可以修鍊,那……腦海里閃過淥瀾之的話,她問道:「師兄,你可曾聽過修鍊神魂?」
雲晨思索片刻道:「我之前卻有聽長老提過此法,據說在上古時期,修士們不僅會煉體還會煉魄,只是此法已失傳,世間並無人習得。」
鹿呦『哦』了一聲,雲晨問:「怎麼了?」
鹿呦正要搖頭說沒什麼,卻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拍腦袋:「我去!!我的靈株!!」
她撩起裙子跑的飛快,轉眼就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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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晨想也沒想,抬步便跟了上去。
悠然殿背後,緊靠崖壁處,有一方小天地,盡得日月精華,仙氣繚繞。
這便是整個青雲宗真正的靈脈源頭之地。
崖邊,長著一棵開的如火的鳳凰花樹,樹下淌著一汪靈泉,鹿呦挽起袖子,提著個小木桶,走到樹旁開墾好的一塊靈田邊開始澆水。
定眼一看,那靈田上種的竟全都是千年靈草。
雲晨有些驚訝。
鹿呦看他過來,卻也沒抬頭:「你怎麼也來了?你站旁邊歇一會兒,我先給我的靈株澆完水,再跟你聊天哦。」
鹿呦的這些靈株全是從那個寶盒裡搶救回來的,原本還有更多,可有一些靈株十分秀氣,剛剛移出來就死了。
這個辦法,也是長澤風告訴她的,將靈株移到靈脈之上,再時不時澆點靈泉,它們便會繼續生長下去。
雲晨卻從她手裡奪過了木瓢,「還是我來吧,我今日穿的是窄袖,不易弄髒衣服。」
這個理由……
「好吧。」
月華如水,照的這一片小地方猶如仙境一般,雲晨白衣玉冠,形神俊逸,拿著個瓢都跟拿著個神器似的。
鹿呦坐在花樹下,手肘撐在膝蓋,托著下巴看他,「我怎麼看你做這些事兒挺熟練的?你進宗以前不會是種地的吧?」
手中瓢一抖,灑了一些。
「我並不記得以前的記憶,也許你說的對,我以前就是個種地的。」
鹿呦頭一歪:「那,師父也不知道你以前的事?」
雲晨搖了搖頭。
奇了怪了,他沒有記憶,師父也不知道,她前世也未曾見過他。
可這般天縱英才的人物,怎麼可能是個默默無名的人呢……
雲晨卻已經澆完了水,朝她走來,他環視了一下四周。「這裡的景色倒是好看。」
鹿呦眼帶訝異:「你沒有來過這裡?」
「沒有。」
「可你在輿長峰都十多年了,怎麼會連這裡都沒來過呢?」
雲晨撩衣,坐在了她旁邊,與她一同看向遠處被月光籠罩的雲靄,「所以我才說,在你來之前,我的世界里只有修鍊和練劍,這並不是框你的。」
「登登,你還說少了一件。」
鹿呦豎起手指搖了搖,「你忘記了,你還會殺妖族人!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可凶了呢!」
雲晨抬眸:「我很兇嘛?」
鹿呦一愣,擺了擺手:「不是說你凶啦,是說你很厲害!當時面對那麼多妖族人,還臨危不懼,遊刃有餘,我一看就知道你不簡單!後來……嗯,咳,就框你讓你帶我來青雲宗咯。」
雲晨拉長聲音『嗯』了一聲,眼中少見的帶了幾分促狹:「所以你當時對我說的話,都是假的咯?」
鹿呦有些窘迫,卻還是梗著脖子道:「那也不能這麼說,也有一些是真的!」
「嗯,比如?」
「唔,我娘被人害死的事兒確實是真的。」
雲晨一怔:「抱歉。」
鹿呦卻大氣道:「沒事,事情過去那麼久了,我早就不傷心了。更何況,我現在還有你們這麼多人陪著,沒人比我更幸福了。」
雲晨眨了眨眼,未曾答話,鹿呦卻撞了撞他的胳膊:「那你呢?你當時為何要救我?」
他緩緩道:「宗門有訓,我派弟子當以鏟惡鋤奸,扶危拯溺為己任。」
「就因為這個?」
「嗯。」
鹿呦撲哧一笑:「我當時還以為你想把我賣去給哪個糟老頭子做爐鼎呢。」
雲晨眉心微蹙:「你為何會如此想?」
鹿呦轉了轉眼:「修仙界不都是這樣嗎?」
雲晨卻斬釘截鐵道:「並不是!這世上卻有很多人腌臢不堪,可也有很多人守護著心中的道義。比如師父,比如大師兄,比如——」
「比如你?」鹿呦歪頭一笑。
雲晨卻低下了頭:「我……不算。」
事實上,他並不如口中說的那般正義凜然,他殺過很多人,但救的人,卻只有鹿呦一個。
鹿呦嘆了口氣:「你們都好偉大啊!不像我,最大的目標就是能夠保住小命,好好看看這個世界的風景,自由開心的活幾天。我救不了那麼多人,也改變不了這個世道,可是……」
卻來了個系統,讓她當什麼救世主。
還真是看的起她,以她的能力去當個混吃等死的米蟲還行,當救世主?它還不如穿進漫威世界把鋼鐵俠抓過來。
「呦呦以前,過的很不開心嗎?」
鹿呦一怔。
她低下眼眸,將頭擱在膝蓋上,半晌才抬頭看向遠方。「是有些不太開心吧。」
月光清明如水,星星很淡很疏。
她的聲音悠悠傳來。
「我曾經做過兩個夢。」
「第一個夢裡,我一直是一個人,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學習,一個人前行,世界於我好像只是一個黑白幕布。」
「第二個夢裡,有了一點點的彩色,可是並不多,大部分時候我還是一個人,只是多了一些刺耳的謾罵和錐心的背叛,好像沒有人喜歡我,也沒有人會愛我,我活的很微不足道,也很謹慎小心……」
「有的時候真的很害怕,突然有一天醒來,我其實還在那兩個夢裡。」
「那裡沒有你,沒有師父也沒有烏林,冷的讓人難過。」
她的聲音很輕,也很低,明明是正常說話的語調,卻漫著無法言說的哀傷。
月光下,白衣勝雪的少年情不自禁地輕撫她的臉頰,抹去那眼角的一滴瑩漬。
「以後,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的。」
少女歪著頭,漾出好看的笑容來。「好呀,那就說好了,不許騙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