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異瞳少女
一把將柳慕晴扔上馬車，劉老大發現自己的外套已被她的頭髮浸濕，索性脫下來，丟給她道：
「把這個裹上，生病了，劉爺我可就虧大了。」
上次買走柳羨蘭，花了香月樓二十兩銀子，還沒來得及盈利，那丫頭就重病，害得香月樓白白虧損。
這次要不是聽手下鷂子彙報，出現了幾棵上品好苗，容媽媽放心不下，這才派他來親自護送。
鷂子是青樓用來四處打探良家女子的一種職業，他們魚龍浣雜，不乾不淨，容媽媽擔心他們不守規矩糟蹋了好苗子，以後不好買賣。
現在的達官貴人，口味刁鑽，不但要求完璧之身，還要她們琴棋書畫，樣樣都會。
駕！
馬鞭不輕不重抽在馬臀上，馬蹄滴噠滴噠清脆帶動馬車啟程，柳慕晴只是第一站，接下來還有好些苗子要收。
她們和柳慕晴一樣，要麼家裡窮困，走投無路，要麼欠債難還，賣女謀生。
這個世道，女子命賤，沒有一副好皮囊，還不一定賣的出去。
出了柳家莊，馬車一路向西，大約過了個把時辰，車上再次上來一名穿著黃羅素裙的少女，年齡與柳慕晴一般大小，彎彎的眉毛宛如新月，給人一種活潑可愛的嬌俏感。
她眼眶泛紅，抬頭瞄了柳慕晴一眼，之後將頭埋在雙膝，身體微微抽搐，似在無言哭泣。
柳慕晴沒有聽劉老大和少女的家人說了什麼，獃獃看著窗外景色，眼神依舊迷茫，未見過外面世界的雛鳥，尚不知自由為何物。
馬車再次啟程，又過了兩個時辰，來到謝家拗，劉老大離開馬車，過了半盞茶時辰，黑著臉再次丟上來一名少女。
「劉老狗&*￥#你媽￥#*&全家&……」
少女掙扎喝罵，語言污穢不堪，引得柳慕晴和黃羅裙少女都不由自主的將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身材體型看上去年齡比她倆要大些，漲紅著臉向一隻憤怒的公雞，不停的對著劉老大拳打腳踢，而劉老大單手按著她的頭，另一隻手繼續平穩駕駛馬車，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過了一會兒，少女或許是力竭，停止掙扎，四仰八叉的平躺在馬車裡，大口喘著粗氣。
「天殺的劉老狗……呃，咳咳……」
少女一口氣沒喘上來，嗆的自己不停咳嗽，馬車外傳來劉老大瓮聲瓮氣的聲音。
「謝丫頭，你要分清楚，是你爹自己在賭坊欠了債，老子只是提供還債的門路，把你賣到香月樓，是他親自點的頭。」
「你們……都不是個東西……」
少女憤怒的看著穹頂，不再言語，片刻后或許是力氣恢復，她翻身爬起，看向柳慕晴二人詢問道：
"你們是哪裡人，叫什麼名字，也是跟我一樣被家裡賣到香月樓的嗎？」
說著她好奇的看向柳慕晴，伸手在她胳膊上碰了碰。
「你的身體，為什麼這麼涼？」
她一眼就發現了柳慕晴異於常人之處，同樣柳慕晴也發現了她的不同尋常。
少女的瞳孔，是黑紫色，而非尋常人的黑棕色，不過這並不影響她的樣貌，反而襯托出一種高貴神秘的美。
在少女瞳孔中，異常冰涼的柳慕晴，身上散發著朦朦朧朧的白色霧氣，這是她從未見過的情況。
「柳家莊，柳慕晴，你呢。」
四目對視之下，柳慕晴也對少女產生了一絲好奇。
「我叫謝小魚，你還沒說你身體為什麼這麼涼呢。」
謝小魚自來熟般坐在柳慕晴身邊，抓著她的手反覆捏了又捏，冰冰涼涼感覺不到溫度。
「不知道。」
柳慕晴第一次遇到這麼熱情的人，一時間不知所措，慌亂抽回手，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好吧，不說就算了，你呢，叫什麼名字？」
謝小魚似乎意識到自己唐突，不甚在意，轉而將目光投向黃羅素裙少女。
「我……我叫李芸芷，李家村的，我爹說我不是他的種，就該去香月樓……嗚嗚……」
「好啦，好啦，別哭，沒什麼大不了的。」
謝小魚抬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指了指馬車外劉老大的背影，開始無聲的朝二人比劃起手勢來。
看半天柳慕晴大概弄明白了謝小魚的意思，她的意思是找機會大家一起逃走。
逃走又能去哪呢？
柳慕晴的眼神再次陷入迷茫，逃回家，不過多重複一次被賣的過程，跑城裡，她一個十歲小女孩，能做什麼？
沒有受過教育，也沒有健全的童年，柳慕晴對外面世界，缺乏想象，也就談不上什麼嚮往。
與之相反的是李芸芷，在讀懂謝小魚的意思后，眼中泛起希望的光芒，並時不時打量車窗外的樹林。
接近中午，馬車在一棟腐舊的四方大院門口停了下來，劉老大隨意將韁繩套在門口石獅子的腦袋上，朝裡面大喊道：
「趙三兒，開門！」
吱咚……吱咚……大門半敞向內側斜，彷彿隨時可能傾倒的模樣，裡面探出一個枯瘦的中年男子，臉上有著五道清晰的巴掌印。
「劉老大，見諒，這門今兒個壞了，您先進來坐，我再勸勸我家婆娘。」
「不急，缺錢的又不是老子，捨不得女兒，老子直接走就是，不過你得給我弄點吃食，車上幾個丫頭，一上午都沒吃東西。」
「瞧您說的，這可是救命錢，我那婆娘不懂事，還請您多擔待，這就給您準備飯菜。」
眼見枯瘦的中年男子將劉老大迎了進去，謝小魚與李芸芷目光同時一喜，躡手躡腳的下了馬車。
「咦？慕晴，別發獃了，一起逃啊！」
兩人下了馬車，發現柳慕晴還呆愣愣的坐在馬車裡，一動不動。
「你們逃吧，我……我不知道去哪……」
「去哪兒也總比賣到香月樓好，別磨蹭了，跟我們一起走。」
謝小魚急躁的爬上馬車，想拉著柳慕晴一起逃。
「那我們坐馬車走，這樣逃的快一些。」
柳慕晴雖然不知道去哪，但她確實不想去香月樓，大姐就是去了那裡，才重病回家，死在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