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用以謀生的能力
平靜深邃的深夜，本該是無聲、無人的。在漆黑夜幕所覆蓋的天空之下，不會有任何光亮，代表著恐懼與死寂的夜之女神會將一切擁抱在懷裡，直到太陽的金色從東風升起。
但人類的聚居改變了這個現實。
人類聚集起來，修建了城堡，建造了城市，讓寧靜的夜晚有了一絲喧囂。
亞雷王國的風俗街，是一個能喧囂到清晨的地方。
「山茶花」是一家只有少數人知道的風俗店，僅招待少數貴客，也是我目前待的地方。
在我的房間里，我和一名少女互靠著對方的肩膀，正坐在同一張床上休息。我背靠著床上的靠背正在看書，她梳著自己的頭髮。
這是山茶花為我布置的房間，也是我以後工作的地方。床鋪厚重而華麗，鋪上了一張暗紅色的床單，因為是絲織品的緣故，燭光照上去，會有一抹亮紅色的艷紅。
房間里的光源並不多，大多數傢具都是暗紅色的，曖昧的氣息凝聚在這裡，感染著進入房間里的每個人。
「雷恩……我記得你的名字是雷恩嗎？實力還不錯，你有在這家店工作的潛力」
「希望你們能好好體諒我是個殘疾人呢……特蕾莎。」
被稱為特蕾莎的少女咯咯笑了起來。
「我最喜歡欺負你這種長得清秀的男孩子了。」
「希望你們多給我點吃的，讓我這成年的身體看起來沒那麼貧瘠。」
「不要，我就喜歡瘦弱的你。」
特蕾莎將我摟到她的懷裡，兩人的皮膚接觸到一起，擁抱能拉近兩人的距離。
我被山茶花買了下來，理所當然的，我以後要在這裡工作。特蕾莎作為面試官，剛剛考驗了我的工作能力。
在村子里的時候，我還沒看過自己的臉。透過安置在山茶花的鏡子，我發現我或許真的挺好看的。
……雖然從一個男性的角度來說，我希望我的臉被評價為「英俊」而不是「好看」。
「特蕾莎，你壓著我的頭髮了。」我讓她讓開一點，沒好氣地說：「我的頭髮都這麼長了，怎麼不給我剪頭髮啊。」
我的頭髮已經長到了肩膀，可店裡的人從來不幫我剪頭髮。
「因為你很可愛啊，我從來沒見過能比得上你的美少年呢。如果讓你穿上女孩子的衣服會更好吧？」特蕾莎壞笑道：「就是你脖子上這個吊墜有點土氣，換成寶石的怎麼樣？」
我脖子上掛著一個金黃色的吊墜，那是用一塊黃色的光滑石頭和金屬鏈條做成的。就我個人而言，我對裝飾物不是很感興趣。但那個吊墜是我被賣到這裡來僅剩的貼身物品了，就裝在褲子的口袋裡。沒有記憶的我不清楚這個吊墜存在怎樣的意義，將其戴在身上是因為那是我唯一擁有的東西。
「……我是個男的，你們可別亂來」
特蕾莎的手指輕輕劃過我的臉頰，動作溫柔得彷彿我和她是戀人一樣。
「說不定……也會有『那種興趣』的客人呢。喜歡像少女一樣的男性。」
「那乾脆直接找女人不就得了！」我繼續說道：「我很累的好吧？你們整天來考驗我的工作能力！」
「別人我不知道，我是覺得你可愛才來找你的啦。放心，你不會有孩子的。」
「我一個男人怎麼可能有孩子啊！請不要開惡趣味的玩笑！」
「你要覺得榮幸哦，平時的話，要那些身份高貴的貴族老爺才有資格和我一起呢。」
「我只覺得累死了。」
我真的很好奇店裡女生的體力，她們工作得這麼晚，偶爾還抽空來看我，她們纖細的身體里難道存在無窮無盡的體力？
反正我感覺是要快死了。
因為山茶花里有很多個女孩子，但我只有一個，她們人實在是太多了。
被很多個女孩子輪番圍在一起，問這問那，還要聽她們發工作的牢騷……我可不是她們的情緒垃圾桶啊！
「現在腿還會痛嗎？」
冷不防的，特蕾莎幽幽地問了句。
「……現在好多了，謝謝你們啦……」
「呵呵，那就好。我就喜歡老實的小杜鵑。」
特蕾莎摸著我的頭頂親了口我的腦門，親昵地說：「如果你永遠不長大，一直陪著我們就好了。」
「怎麼可能啊。」
「在這種店裡，你只有一直保持著年輕漂亮，才能活下去哦。」特蕾莎的態度變了，從親切的大姐姐變成了陌生的冷艷女性：「如果老闆看到你長出了大量的鬍鬚和胸毛，肯定會被老闆拋棄的。」
「哦……」
「我們也是，」特蕾莎嘆了口氣，頭靠在我的肩膀上：「總有一天我們會年老色衰，什麼事情都做不了，說到底，我們只不過是貴族的寵物而已。」
「這取決於你們的想法吧？換個角度來說，你們只不過是生存方式與他人不同而已。」
我摟了摟她的肩膀：「你們認為自由的人，說不定是另外一些人的奴隸呢。」
我想起了被盧克殺死的那個甲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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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特蕾莎眼中，一個自由的普通人或許活得更有尊嚴吧。
可是，與其做一個隨時會被殺死的普通人，當貴族的籠中鳥可能會有更多人選擇。
這種事情取決於選擇者的立場與想法。
「哈哈哈，這樣可不行哦。你說的話完全稱不上甜言蜜語呢，要多學習一下呀。」
「我學那個幹什麼，我沒興趣。」
「哼哼哼，雷恩，」特蕾莎施虐地笑了，她的笑容令人聯想到雌性的猛獸：「這你就不懂了，這是我們生存的智慧啊。」
「誒？」
「你還沒工作過，所以肯定不懂吧？有時候多說點好話，能讓客人溫柔一點哦。」
「……老實說我希望你們對我溫柔一點。」
「老闆看你的身體恢復得不錯，就快要安排你接待客人了呢。那時候我們就不好意思再找你玩啦——」
特蕾莎的話語像是蛇的毒牙，裡面蘊含著能令人麻痹死亡的毒液：「說不定你會被折磨得再也起不來了。」
我打了個寒顫，對自己的將來充滿著不好的想象。
「所以呢，現在有我們這些溫柔的大姊姊陪著你，有什麼不滿意呢？」
「是是是，謝謝你啦，特蕾莎。」
「不用謝，我就當多了個暖和的抱枕。」
特蕾莎是個溫柔的人，與其說她把我當成抱枕，不如說她在找理由陪我。
起碼我是這麼覺得的。
深夜，少年與少女相擁而眠。喃喃自語從熟睡的少女嘴唇里漏出來：
「如果你能一直當我的抱枕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