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輪迴
我驚醒了。
我的意識從黑暗中驚醒,火一樣燃燒的世界進入我的眼眸,令我不自覺地眯起了眼睛。
遠處是黃昏的太陽,天空飄著像是火焰一樣的雲朵。
鼻尖瀰漫著有什麼東西被燒掉的氣味。
我發獃地望著即將落下的夕陽,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因為我的記憶里有著同樣的畫面。
「雷恩?」
同樣的夕陽,同樣的村莊廢墟,以及——
「你在看什麼?身上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同樣金髮金瞳的青梅竹馬。
她的名字是鈴音,應該是一名聖女。
「……我不是……死了嗎?」
我摸了一下喉嚨,剛才被盧克殺死的觸感還留在那裡。那是種十分不愉快的體驗,溫熱的液體順著喉管一股一股地噴出來,還帶著新鮮的腥味,令我不想體驗第二次。
「雷恩!」
鈴音快要哭出來了,她摟住了我的脖子,用嗚咽的聲音說道:「是啊,你剛才差點就死掉了……好在女神大人讓你活了過來。」
燒焦的氣味變成了花香。我很奇怪,為什麼人類產生植物的香氣呢?以後有機會我要好好研究一下這個問題。
與此同時,我感受到了一道刺痛皮膚的視線,一對紅色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我。那是一個紅髮紅眼的少年,他的表情、他身上的氛圍都十分不友好。
我回他一個莫名其妙的眼神,相信他能從我的臉上看到一個大大的問號。我不知道他生氣的理由,所以只能這樣表現出我的態度。
可沒想到的是,他好像更生氣了。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紅色的頭髮像是火焰燃燒一樣倒豎起來。
我做什麼了嗎?
我坐在地上,脖子被鈴音摟著。
無論從哪個角度上來說,我都沒有做任何惹那名少年生氣的事情,可為何他的視線如此針對我呢?
不過我現在該思考的不是這個問題。
我剛才的死亡是怎麼一回事?我確定我被盧克殺死了,可我現在怎麼又活了過來?
不對,與其說我活了過來,不如說我重新回到了黃昏的這個時間點。
太陽才剛剛下山,紅色的餘輝仍然灼燒著紅色的地平線。
目前,我所知道的事情有幾點。
鈴音是我的青梅竹馬,她貌似和失憶前的我關係不錯。
我之前一直在這個村子里生活,村中仍活著的居民認識我。
村中滯留著一群穿著白衣服的人,他們部分人裝備著甲胄,具備一定的戰鬥力。他們來自「拜倫教團」,被一名叫盧克的神父領導著。而且不知為何,這群人對鈴音似乎尊敬有加,並將其稱為「聖女」。
講道理,一開始我對鈴音還是挺有好感的,她的哭聲和淚水都因我而起,我從她身上感受到了安心。
可若她是「拜倫教團」的「聖女」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一點的存在,令我覺得與她扯上關係會讓我的性命堪憂。而且那個盧克也說過,如果聖女對我過於關注的話,他們會覺得很困擾的。
所以,這次回到過去……我應該做出怎樣的選擇呢?
我跟上次一樣,用幫助受傷村民的借口離開了鈴音的身邊。之前我是真的在幫助受傷的村民,這次我則是裝作幫忙的樣子,慢慢地往村子外圍移動。
到了太陽沉睡的時間了。
月亮打著哈欠爬上天空。
我趁著夜色順利地從村子中逃了出來。
這個村子周圍都是些開墾的農田,除此之外都是些灌木和雜草。有一條路從村子里延伸出去,可為了避免被追蹤,我選擇鑽進植被中,隱藏自己的蹤跡。
悄咪咪地在高可及腰的雜草叢中穿行,我聽到了些許蟲鳴聲和風吹動草葉的聲音。
今晚的風有點大,草葉被吹得沙沙作響,這些聲音剛好能隱藏我移動產生的響聲。
從那裡逃出來了,這下子,我總不會又被殺掉吧?
我鬆了口氣。
雖然我回到過去的原因不明,但只要利用這個現狀逃脫生命危險就好,其他事情都是些細枝末節的小事,以後有空再想。
有點遺憾的是,我沒有記憶,我不知道我過去是個怎樣的人,過著怎樣的人生。
不過也無所謂啦,沒有過去,那就創造未來嘛。過去的事情怎樣都好,只要把握住現在,著手於未來的冒險就好。
可我想的似乎太天真了。
風中傳來令人不安的聲響。我不能明確形容那種聲音,可我知道有人在追趕我。
腳步聲、人類跑動穿過雜草的聲音、金屬甲胄相互摩擦產生的雜音……這些聲音像是蜘蛛網一樣緊緊地黏在我的身後。
我在雜草中縮起了身體,試圖隱藏自己。可聽著對方逐漸靠近的聲音,我確定了,對方已經發現了我的蹤跡,因為追蹤者沒有浪費時間搜尋四周,而是筆直地朝我這邊走過來。
隱藏自己已經毫無意義了。
我在雜草叢中奮力狂奔。
我不清楚對方如何判斷我的位置,我只想離那些人遠一點、再遠一點。
然而,我的體力有限。
我的肚子空蕩蕩的,似乎經歷了一場消耗了很多能量的戰鬥,即使想使勁出來,可依然力不從心。而且我的四肢和軀幹都比較瘦削,一眼看去就沒什麼油水和能量。
我的速度逐漸變慢,只能聽著身後的追蹤者離我越來越近。
剛才還覺得風吹過雜草的聲音挺詩意的,現在那些嘈雜聲宛若喪鐘鐘鳴。
無力感逐漸包裹了我的心臟,我停了下來,回頭面對我身後的那些追兵。
月光照亮了對方身上的甲胄,在這看似平靜的夜晚中散發出清冷的光。
果然是那些甲胄人,自稱是拜倫教團的傢伙們。
「呼、呼、呼……」我調整著自己的呼吸,汗水從額角淌過下頜,最後從下巴滴落。
數個甲胄人將我圍住,無需指揮與交流,說明他們之間存在著某種程度上的默契,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
「各位,找我有什麼事情呢?」
恐怕我現在臉色很差吧,但我還是盡量擠出一點點笑容。畢竟哭喪著臉迎接悲慘的結局實在是太遜了。
「哈哈哈。」熟悉的聲音姍姍來遲,那是壯實的胖子神父盧克。他的腋下夾著一本厚重的書籍,另一邊手梳理著自己那海草一樣的黑色頭髮。
說實話,中分的髮型並不適合他,如果他剃個光頭還順眼一點。
「少年,為什麼你要離開村子呢?魔族才剛剛撤退,說不定這附近還有什麼危險呢。」
比起神父更像是屠夫的盧克向我發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