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與精靈

妮芙雙臂抱胸，翹著二郎腿坐在我身邊等待著。

能看得出來她很急，小腿在空中一翹一翹的，黑色的連褲襪套著一雙痕迹斑駁的皮靴，顯示出妮芙一名老冒險家的風範。

她急躁地看看這、看看那，一副靜不下來的樣子，自然而然地，她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我身上。

妮芙看著我，我看著她。

天藍色的頭髮和眼睛，與冒險者裝束完全不搭的白凈肌膚，尖尖的耳朵和小小的身軀，妮芙身上的精靈特徵非常明顯。

被太陽曬過也不會變黑的皮膚，四肢纖細、身軀嬌小，以及最顯眼的尖耳朵。

「第一次見到精靈么？請不要直勾勾地盯著我看，我會覺得不快。」

我連忙別開了視線，畢竟最能給我安全感的那名少女已經離開了。

「啊。」

妮芙小小地驚呼了一聲，她大概是注意到我的雙腿了。

「……抱歉，我的脾氣不怎麼好，你是剛參加完戰爭的勇士吧？」妮芙放低了聲音，小腦袋也垂了下來：「洛克斯淪陷了，這個國家也快完了吧。不知道佐羅帝國和埃里薩斯王國那邊還安不安全。」

被她藍色的大眼睛看著，我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後擺擺手。

「你是沒辦法說話嗎？」

我點點頭。

「這樣啊……」

妮芙陷入了沉默。

很遺憾，我無法回應她。即使她的態度很差，但在知道我身體不便后能放低姿態，還是能看出她本質不是個壞人。

看到妮芙因為失去朋友而失落，我多多少少想要安慰她一下。

我的手指敲了敲精靈的肩膀，向她露出了個僵硬的笑容。

「嗯？你想說些什麼？」

妮芙翹起小指頭點著下巴想了一下，從自己的隨身挎包里拿出了羽毛筆和羊皮紙。她的包是個十分堅韌的皮包，有著長年累月的使用痕迹。

「你會讀寫嗎？」

我點點頭，接過她遞過來的紙筆。

——相信你的朋友會沒事的。

「沒想到你的字還挺好看。」妮芙的藍眼睛里有點驚訝：「看不出來是個戰士。」

當然了，我經過了阿麗莎的長期鍛煉，字跡當然還可以。如果寫不好字的話，當晚會被阿麗莎那群後宮榨乾的，第二天手腳都會抖的那種。

「不過你不用安慰我。我這樣氣急敗壞，就是知道柯萊絲可能已經被壞人抓住了吧。」

——說不定還存在其他可能性。

「剛開始我不慌不忙，以為她只是走丟了。可找了這幾天……」

妮芙搖了搖頭，臉上的無奈像花粉一樣散出來了。

「利斯塔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如果好幾天都沒有消息的話……」

妮芙沒繼續說下去，她知道再說也只是些悲觀的猜測。

——柯萊絲是一名女性嗎？

「這很明顯吧？是女孩子的名字。」

——你能找到她就好了。

「她真的是個很好、很溫柔、很不諧世事的孩子，所以也經常被男人欺騙。被壞人利用后，也只會傻傻地笑，既不生氣也不傷心，那個乖孩子應該要有個幸福的人生。」

妮芙將自己擺在長輩的立場上關心柯萊絲，可從外表上看，妮芙才更像是一個孩子。

——你很關心她呢。

「任何一個遇到她的人，都會不自覺地關心她的。」

——真羨慕她有你這麼一個好朋友。

「……有什麼好羨慕的，我又保不住她。」

——希望你能找到她啦。

「希望吧。」

我們兩個就依靠著紙筆進行交談。她並不算高，湊臉過來看我寫什麼的時候，頭頂略微擦過我的肩膀。

這時候，她抬頭看了一眼我的臉，然後疑惑地歪了歪頭。

我不知道她在疑惑什麼，所以我跟她做了個鏡像動作，也把頭歪了一下。

「喉結？你是男的？」

我點點頭。

「真的？開玩笑的吧？頭髮這麼長……你這張臉是男的？」

我再點點頭。

得到了明確的答案后，妮芙不好意思地拉開了距離。原本的話，我們倆的肩膀都差點靠在一起了。

啊，這才是女生的正常反應啊。總是和阿麗莎、特蕾莎、薇拉這些豪氣衝天的女人混在一起，我差點忘了大多數女孩子都是謹慎且容易害羞的。

「啊……那個……不好意思，啊哈哈……」

妮芙彎曲起手指，戳了下自己的臉，圓潤的臉蛋稍微變紅了，嘴邊還有為難且羞澀的笑容。

有點可愛。

妮芙這個笑容，讓我想起了我的青梅竹馬。

女孩子純粹的表情，總是充滿了魅力。

讓我心中產生了某種衝動——想要得到她的衝動。當然這只是想想而已，畢竟我是這副樣子，如果不依靠紙筆的話，甚至無法交流。如果還有下一次的話，如果還有下輩子的話，希望能和妮芙締結更為親密的關係。

眼前的精靈當然不可能知道我在想什麼，她裝出一副還在等人的樣子，嘴裡念叨著：「怎麼傑巴頓還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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尷尬逐漸灌滿這個房間，在這冷卻凝固后，產生了難以擊碎的僵硬沉默。

於是，我將紙筆還給了她。反正我和這個精靈也是萍水相逢，等她去找柯萊絲之後，估計就再也不會見到她了吧。

正如我所想的那樣，傑巴頓很快就拿著幾張紙回來了。紙上記載的是潛伏於利斯塔城的幾個奴隸商人團體，如果柯萊絲被人抓走了，很有可能會被囚禁在這些團體的根據地中。

「雖然本人的情報工作深受顧客信任，但我也不是什麼都知道的。」末了，傑巴頓給自己留了一點餘地：「所以，我不確定是否還有其他我不知道的組織。而且，在亞雷王國這麼混亂的這段時間，像柯萊絲小姐那樣的小姑娘……我實在無法想象她安全的樣子。」

死。

傑巴頓很隱晦地表達出這個意思：柯萊絲可能已經死了。

「閉嘴！既然你是出來做生意的，那肯定知道哪些是該說的，哪些是不該說的！」

妮芙低頭翻看著資料，頭也不抬地罵道：「烏鴉嘴！」

傑巴頓無奈地笑了笑，說道：「那……妮芙小姐，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朋友。」

「哼，」妮芙輕哼一聲，拿著資料離開了。

在走出門口之前，她回頭低聲說了句：「謝謝。」

然後便頭也不回地消失了。

「妮芙小姐是個好孩子，不過就是性子急了點。」

傑巴頓憨厚地朝我笑道：「你覺得呢？」

在這種時候，我覺得他那張看起來很陰險的臉也變得和藹可親了，我認同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