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在失去

孩童時代的記憶...還剩下多少呢？

祖父母...我已經不記得了，剩下的...便只有我的父親了。

自我記事起，他的身體狀況便走起了下坡路。

「哈哈，爸爸，我這次考試拿了滿分哦！」

我拿著標註著「100」分的試卷，將它遞給父親看，順便撲到了他的懷裡。

「呵呵...小凡真棒啊！想要什麼獎勵嗎？」父親那充滿慈愛的聲音響起，隨即我便感受到了他那溫暖的手掌撫上了我的頭髮。

「爸爸，過幾天您能陪我出去玩嗎？」我看向他的眼睛，誠懇的問道，那便是我最想要的「獎勵」了。

「...好的。」

可一周后，他卻沒有兌現承諾，他不見了。母親說他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我向她問起那是哪裡？她不再言語，只是低頭...小聲的哽咽著。

過了很久，我才終於意識到，他不在了。

......

失去了一個至親，原來是這種感覺嗎？還挺讓人...難過的。

或許那時候我玩心太重，也可能是與父親的感情不太好？總之在想清楚這一切的時候，我沒有哭，反而安慰起了時不時傷心的母親。

「小凡，你不想你的爸爸嗎？」母親以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我，我的心...在那一刻感受到了一種「刺痛」，我不知道那是為什麼，可我那時已經...不敢再看向母親的雙眼了。我不想在那種氛圍下哭出來。

或許在人前流淚，才更會令我感到傷心吧？我搞不懂這些，也不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心情。做個人，怎麼會這麼累呢？

從那之後，母親變得不怎麼愛笑了，被她掛在嘴邊更多的，是對於生活的擔憂。

「這個月要交之前的欠款了...還有要為小凡買套新衣服...」

看著她在紙上寫寫改改，將各種事情排列的明明白白...我覺得她非常的厲害。

還有一件事令我印象深刻，某一天我回到學校，滿懷期待的看向教室門口，準備向平時最要好的朋友打招呼，可我這一等就是一整天。

看向我身後的那張課桌...它的主人為什麼直到現在都沒來呢？是請假了嗎？

「你們聽說了嗎？...轉學了欸！」

「嘿...是這樣嗎？」

現在回想起來，我甚至已經記不清他的名字了。曾經我以為這份友情會持續到永遠...結果直到他離開這裡，都沒有向我發一封郵件...哪怕是一聲「再見」也沒有......

除了那時不時跟在我身後的「跟屁蟲」，我的童年應該就這麼稀里糊塗的結束了。

「媽！我考上了！我可以去「大地守護團」了！」

我推開家門，準備將這份喜悅分享給她。可...為什麼今天卻沒有看到她的身影？直到......

「媽？！你...你怎麼了？」

看到躺在廚房地板上的母親，我被這一幕嚇傻了...就連錄取通知書滑落在地，我都沒有去管它。

我俯下身，將顫抖到無法控制的手指向著她的鼻間探去...好在她還有呼吸。

喊來急救車，將母親送到了醫院進行搶救。我坐在椅子上等待著醫生的檢查結果。

「咔！」

到底過去了多久？我不記得了，只是在聽到搶救室的大門被推開的瞬間，我便已經向著醫生沖了過去。

「怎......」

醫生將臉上的口罩摘下，他沒有說話，只是沉著臉，對我搖了搖頭。

我說不出話了，什麼都說不出來了。我只是木訥的向著母親衝去，看著病床上她那消瘦的面龐。這一刻，我為什麼會突然覺得她很陌生？我記憶中的她，雖然不喜歡打扮自己，可...她的臉上總是掛著溫柔的笑容，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做一大桌好吃的，然後看著我和父親一起......

我這才意識到，我的記憶仍停留在了「以前」。她變了，我也變了。她早就不愛笑了。生活的壓力，全都壓到了她的肩膀上，將她徹底的「抹殺」了。

「滴...滴答...」

我伸手摸向我的臉，原來早在不知不覺間，我最不願意讓別人看到的「淚」，它已經擅自落了下來。

「小...小凡，對不起，這麼多年...是我們虧待了你...」

母親睜開了眼，她竟然在向我「道歉」？

「不...沒有那回事，您和父親...都已經很了不起了。」

我俯下身子，讓她可以摸著我的臉龐，「不知不覺間...都已經這麼大了啊...」

我沒有再說話，只是珍惜著這一刻，因為我知道，那令我熟悉，卻無比厭惡的「離別」，又一次的近了...近了...

處理完母親的後事，我只是迷茫的離開，走向了「我們」曾經的家。

其實我早就預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天，不過...母親也只是多支撐了兩個月罷了。

「她是積勞成疾，你們家裡人怎麼讓她一直以這種強度工作啊？鐵打的人也吃不消啊！」曾經，替我母親檢查的醫生是這麼指責我的。我那時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死死的攥著衣角，因為的覺得他講的一句話都沒有錯。

「嘩...嘩嘩嘩...」

突然下起了大雨，路人紛紛用各種能稍微擋擋雨的東西擋在頭上，然後飛快的從我身旁掠過。

我卻抬起頭，看向那早已被烏雲所籠蓋的天空。

「......」我微微的張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場突如其來的驟雨，是在為我的母親送行嗎？可能是老天也看不下去她這可憐的一生了，於是便以這種方式在「哭泣」吧。

回到空無一人的家中，看向牆上那張在開學后便被我掛了上去的錄取通知書，不知為何，我突然對它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厭惡感。

我的成績一直很好，也正因如此，才能進入我一直很憧憬的守護團吧。可就算我的成績再好，哪怕門門都考滿分，難道我的父母，他們就可以活過來嗎？

「撕拉！」

曾經的榮耀，就這麼被我撕開，揉成一團，然後丟進了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