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4 夕陽西下
這天快下班的時候，蘇心溏的手機響了起來，沒想到居然是青司。
小美病危了！
蘇心溏掛了電話，趕緊往醫院跑。
寂靜的長廊盡頭，高懸着手術室的那盞紅色預警燈，刺眼的燈光好像火團一樣燃燒着。
青司垂著頭跌坐在長廊一角，腦子裏還回想着小美被送進手術室前緊緊地拉着他的手……
「小美，你不能有事，我不許你有事！」
「青司……我好、好遺憾，還沒有看到你站上舞台，還沒聽到、聽到你……為我唱歌……我、不想死……」
她的手從他掌中滑落，就好像握不住的流沙。青司奮力地往前追趕，想要抓住她，不讓她走，可是冰冷的一道大門，將他隔在外面。他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心愛的女人消失在眼前，甚至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再看見她睜眼看他一眼。
青司頹然地坐在地上，一句話也不說。蘇心溏遠遠地看着他，嘆了口氣，走過去陪在他身邊坐下，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坐着。她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沒有用，因為任何人也無法安撫一顆焦慮不安的心。
不知道過了多久，青司忽然說話了：「我是不是很沒用？除了一大堆實現不了的承諾，沒有給過她任何東西，她期望的生活，我們所有的美好……我只會告訴她，夢想總會實現，卻從來沒有實現過。我就是個騙子！」
「你不明白，對一個女人來說，擁有夢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就好像你拿着一朵玫瑰，對她說，『愛你一萬年』。難道她會真的在乎，你是不是能夠愛她一萬年嗎？她在乎的，只是你的一顆心。」蘇心溏輕聲細語地說道。
青司抬起頭來，眼眶紅紅地看着蘇心溏，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放心吧，她會沒事的。你們還有那麼多夢要一起去實現，她不會捨得那麼快離開的。」蘇心溏安慰地拍了拍青司的肩膀，看着他這個樣子，蘇心溏心裏說不出的難受。有時候對一個人來說，最可怕的不是面臨死亡，而是看到自己身邊的生離死別。所以，她還不如先離開一下。「你在這裏等著，我去接兩杯熱水來。」
說着，蘇心溏站起身來，轉身往開水房去了。
時間在錶盤上旋轉着流逝，一點一滴，帶着某種希望，卻又夾雜着絲絲絕望。誰也不知道，時間的盡頭，有什麼在等待。
大門上的燈一下子滅了。大門「咔嚓」響了一聲，有醫生走了出來。
青司聽到響動，遲疑了片刻，一下子站起來，衝上去抓住醫生的胳膊：「她怎麼樣了？醫生！小美她怎麼樣了？」
醫生看着青司，嘆了口氣：「我們也儘力了。只不過，她已經是晚期……」
青司如遭五雷轟頂，頓時愣在原地，喃喃地說：「不可能……不、不可能……」
背後，水杯跌落在地的聲音也跟着模糊了。
「她可能剩的時間不多了，你們好好送她走完最後一程吧。」醫生搖了搖頭，走遠了。
「醫生，不可能，你再看看她，你救救她，我求你救救她！」青司撲上去抓住醫生的手，苦苦哀求。可是醫生還是搖頭嘆氣，安慰了兩句，無能為力地走開了。
青司怔仲地站在原地，無力地垂著雙手，好久之後，他才慢慢地轉身朝手術室走去。
護士們將手術車推回了病房中，那麼多的管子插在她身上，讓青司滿眼疼痛。他坐在床沿邊，握著小美的手，強忍着眼裏的淚水。
「小美，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殘忍？你不是答應過我，要永遠陪着我的嗎？你不是說，我們還要一起去旅行，結婚、生好多孩子……我答應過你，要站在舞台上為你唱歌。為什麼你還沒有等到那一天，就要離我而去？」
青司一字一句地說着。蘇心溏就站在門口，看着青司，眼裏的淚慢慢滑落下來。
「青、青司……我好疼，好難受……」小美慢慢醒轉過來，艱難地扭過頭看着滿臉淚痕的青司，喃喃地說着。
「小美！」青司手足無措地擦著臉上的淚，企圖擠出一個笑臉來安慰丁樂美。只是話到了嘴邊，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喊着她的名字，一遍一遍，好像他不這麼做，她就會從他眼前消失一樣。
「青司，可不可以幫我、幫我摘掉這些管子？我……我好想呼吸一點新鮮空氣，好想去窗邊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幫幫我，好不好……」不知道是身體難以承受疼痛，還是心情難過，丁樂美顫顫地說着話，每一個字都帶着哽咽的語氣。
「小美，不可以。這些東西，這些……都是維持你的命……」青司為難地皺起眉頭。
「青司，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這些東西幫不了我，可是……可是你能幫我，就不能讓我……好好地走嗎？不能滿足我這……最後的願望嗎？」小美慢慢說着，淚水從眼角劃過，留下銀色的泛著光的痕迹。
青司嗚咽著握緊了她的手，輕輕點頭，顫抖著幫她拔掉了身上所有的儀器。
「我要、我要去看夕陽落下去的樣子，就像我們曾經那樣。」丁樂美說着，一臉期待地望向窗外。她的身體已經那麼脆弱，連臉上的表情都是虛弱的。她根本沒辦法自己挪動半寸。
青司咬着牙，彎腰把她從床上抱起來，走向窗口。
窗外的天是近日來最燦爛的艷陽，金色的光線映襯著碧綠的樹葉，風吹過，沙沙地響，泥土的清香，更是讓人心曠神怡。
「你看啊，這顆夕陽，像不像我們十六歲時相遇那一刻，照在你的身上，也照在我的身上。從那一眼，我就喜歡你了。等到我走了以後，每當你抬頭看夕陽的時候，就能想到我……」
丁樂美哽咽著說不下去了，只能偎在他的懷裏，靜靜等著太陽真正落到地平線之下。
「我真的好想，看到你站在舞台上，為我唱歌……」
輕聲的呢喃，也如同被風吹散了一般，飄得很遠。
蘇心溏站在病房門口，看着面前顯現出的半透明身影，還有那張臉上悲傷的表情。蘇心溏淚如雨下，飛快地轉身離開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