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官道變籍城迷雲

第8章 官道變籍城迷雲

長夜。

幽藍色的夜空中明月高掛。月華如水,風吹過,捲起一片片晶瑩剔透的雪花。

這是哪?

鄭乾舉目四望,白茫茫的雪野上空無一人。不遠處有一塊青色的巨石,孤零零的顯得有些突兀。

向青石上看去,上面點著一支紅燭。燭火在風中搖曳,射出一團團淡紅色的微光,像是雪野上的一縷紅霞。

忽然,兩隻酥柔的手從背後輕輕纏上鄭乾的雙肩。肌膚相親處,一片細膩的柔滑。

「鄭郎,奴奴找你找得好辛苦,莫要把奴奴丟下...」

耳邊竟是一名女子的細語,廝磨處,是一縷妖媚的長發。

「何方妖女?!」鄭乾的臉上閃過一絲慌張:「你家乾爺從不鬥女人!莫要如此,還不速速退下!」

「呵呵...從不鬥女人么...」雖不能回頭,鄭乾卻感覺身後的女子笑了,絕媚的風華:「奴奴哪裡能斗得過鄭郎呀~鄭郎和奴奴一起逃吧~要不然鄭郎會想奴奴的~」

「誰要和你逃?!」鄭乾驚叫回頭。

營帳里燭火明滅,濕熱的空氣一瞬間湧來,憋得人胸口發悶。

原來竟只是一場夢。

這夢太過於真切,提鼻一聞,空氣中似乎還能聞到那一縷香,好似一抹淡淡的茶。

鄭乾皺了皺眉頭,這已經不是自己第一次做這個夢了。這幾日每夜躺下,卻都能夢到相似的情境。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每當鄭乾努力回憶的時候,他的腦海中卻總是莫名的浮現出商欒城中的中秋,明月流觴,一座樓船,一名女子,一抹紅衣,一輪明月,一支獨舞。

奇怪,這女子似乎在哪裡見過。每年的流觴盛會都是借「馬王爺」的名號交由下人們去做,早知便問問這女子的姓名了。

鄭乾這麼想著,便披衣站起了身。經此一遭,卻是再也睡不著了。

八月的藉城,怎會如此悶熱?

這麼想著,他推開帳簾,打算出去透口氣。

正當他邁出帳的那一刻,迎面卻撞見一名急匆匆的大漢。大漢似乎跑的有些急,一道尺長的刀疤從左臉一直划至脖間。

「奎子?」

「乾爺?」許奎似乎也對此時迎頭撞到出門透風的虎騎大統領有些意外,不過他卻來不及細想,連忙抱拳道:「乾爺,奎子特來稟報,城西...有古怪...」

鄭乾一愣,許奎是跟隨自己多年的親兵,眼下已經漸漸有了副統領的氣勢。他很少見許奎的臉上有如此猶豫的神色。

「帶我去看。」

鄭乾沒有多說什麼,跟著許奎向西門城頭趕去。

此刻,東方已漸發白。

......

當鄭乾趕上城頭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昏黑色的天空似乎預示著今天仍舊是個濕悶的陰天。從城頭上朝西側看去,鄭乾不禁鎖緊了眉毛。

他知道許奎說不出口的猶豫到底是什麼了。

藉城的西側,是一條官道。官道從藉城西門口蜿蜒而出,順著路走便能一路走到商欒。而官道之上,離城門約莫十幾里的遠處,此刻卻燃燒著一條火蛇,紅透了半邊天。

火蛇沿著官道蔓延,離得有些遠,本就是夜幕陰天,再加上烈火生出的濃煙,實在有些看不真切。

好生蹊蹺!

鄭乾心裡暗自一驚。若是敵襲,不可能在離城這麼遠的距離就開始放火。若是林火,這火勢應該是由兩側的密林中蔓延而來。可奇怪的是,這火勢就硬生生燒在了官道的正中央。而兩側的密林之中卻是黑壓壓靜悄悄的一片,沒有絲毫動靜。

如此大的火勢,必然說明官道上有什麼可燃之物。這可燃之物不會是尋常農夫經過的馬車,也不可能是普通路過的商隊。眼下並不太平,又有哪家的商隊敢擺這麼大的陣仗,一次運這麼多的貨物?

糟了!韓冰的白天說過的話猛然炸響在耳邊!

「後方糧道若有變故,你就成了孤軍。」

「媽的!真讓那臭小子說中了!」此時的鄭乾早已是冷汗涔涔。

忽然,卻聽城頭下傳來幾聲帶著哭腔的哀嚎:

「鄭將軍!鄭將軍!鄭將軍在嗎?鄭將軍開城啊!我們有緊急軍情彙報!」

從城頭上看下去,城門口的陰影里,幾名灰頭土臉的軍士正扯著嗓子朝城頭上大喊。

「帶他們上來!」鄭乾的聲音冷冷的。

......

當許奎帶著幾名衣衫不整的士兵走上城頭的時候,太陽已經初升。朝陽透過灰濛濛的天,染的城頭上一片紅彤。

「鄭將軍!鄭將軍!大事不好!我們的糧...被人燒了!」為首的一名士兵撲通一聲跪下,在地上哭喊著。

這不是一名虎騎士卒。自打商欒起兵,虎騎隨自己一路衝殺,柴萍便在後方的草芷庄召集了數百名農夫。這些農夫有很多本來就是草芷庄的長工,一聽只是後方押送糧草便能賺到不錯賞錢,便一個個紛紛來報名。柴萍挑選了這些農夫中強壯機敏些的,專門負責這第一批糧草的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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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嚴格來說,這些人還不能算是有經驗軍士,最多只能算作剛入伍還未受訓練的新兵。

這本來很是冒險,不過商欒地處青州西南的大後方,自己只有一千虎騎也實在兵甲不足,便也只能權益如此。

想著,鄭乾來到士兵面前蹲下了身。他用手拍拍軍士的肩膀:「不急,發生什麼事,你慢慢講。你家乾爺不會怪你。」

望著鄭乾的目光,士兵的砰砰跳的心似乎才漸漸平緩。他重重磕了一個頭道:「謝...謝鄭將軍!」

「數天前,小的們跟李頭兒,押著這批糧草上路,昨天晚上就走到,走到那邊。」說著,士兵指了指城西遠處。此刻,官道上的火勢已經小了一些,不過濃煙依舊籠罩在遠處,遠遠的看不真切。

「那時候太陽落山,大概...大概是酉時吧。李頭兒先讓大傢伙兒就地休息,然後說這官道兩邊兒是密林,不好紮營。大家加把勁,連夜把糧...把糧食送進城,好領賞錢...」

士兵的聲音比一開始明顯舒緩了些。他頓了頓,接著說道:「這眼瞅著就到了,大傢伙兒自然...自然是樂意。李頭兒說讓大傢伙兒喘口氣兒,他去...去解個手,等他回來就上路。」

道旁有密林不好紮營,這李頭兒能被柴萍挑出來做押糧官,想來倒也是機敏謹慎。鄭乾這麼想著,不由點點頭道:「嗯。那然後呢?」

「然後...然後...然後李頭兒就死了...」說著,士兵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恐懼。

「什麼?」

「李頭兒...李頭兒去林子里解手,去了很久都沒回來...小的就和...就和大猛去找,找了半天,最後就找到李頭兒直挺挺躺在那兒...死了...」士兵的手似乎有些發抖。

鄭乾用手又輕輕拍了拍士兵的肩膀:「怎麼死的?你別急,你家乾爺在。」

「哎,哎。」士兵點頭應著,接著說道:「有支箭,有支箭就插在他心窩,被射...射死的...」

「接著說。」鄭乾微微皺起了眉頭。

「是,是,將軍。」士兵長吁了一口氣:「李頭兒死了。小的就和大猛回來,跟大傢伙兒商量該咋辦。可平常都是聽李頭兒的,李頭兒一死,我們腦子都是木頭疙瘩哪能商量的出來?後來,後來因為太晚了,大傢伙兒就說還不如就地睡一覺,明天再走。」

「然後你們就睡了?」

「將...將軍饒命...」士兵連忙說道:「大傢伙兒都太累了,討論不出,大傢伙兒...就睡了...」

「無妨,你家乾爺說了不怪你,你且繼續講。」鄭乾眯縫著眼,一時看不清神情。

「哎!哎!」士兵又點頭應道:「其實將軍,再後來...再後來小的就說不清了。睡得迷迷糊糊,就聽有人喊著火了,小的一睜眼,全是火啊,全是火啊將軍!」

說著,士兵的聲音明顯發抖了起來,他狠狠朝地上磕了兩個頭,也不知是害怕鄭乾,還是害怕昨夜的那場大火。

「全是火啊!全是火!車上是火,糧食上是火,地上是火,天上也是火,人身上著的都是火!」

「你可知誰放的火?」

「不知...將軍饒命,可小的實在不知...那火就好像...就好像一下從地里長出來一樣,天上呼啦啦的響,地上的火就往外冒!哦不對,從地里長出來,從車裡長出來,從人身體里長出來...那火是自己長出來的...將軍...將軍饒命啊將軍...」此時的士兵早已是涕淚橫流,他趴伏在地上,身子卻止不住的顫抖。

「什麼?你說什麼?」鄭乾的心裡猛地一驚。

「地上冒火...將軍...」

鄭乾突然一把將士兵扯起,盯著他道:「不是,是前面!前面一句!」

「天上...天上呼啦啦的響...」被鄭乾這麼一扯,士兵似乎也有些發懵。

「那是什麼?」

「小的...小的不知,夜裡看不清...好像是...好像是什麼大鳥一樣...」

怎麼可能?!鄭乾猛地從地上站起,他的腦海里閃過一絲不祥。

「奎子,臭小子去哪裡了?!」他忽然朝一旁刀疤大漢問道。

「回乾爺,韓將軍...似乎還未起...」刀疤大漢的臉上似乎顯得又有些猶豫。

「哼!」鄭乾重重哼了一聲:「臭小子你個烏鴉嘴,該起的時候不起!」

「要我去找韓將軍么?」許奎低聲問道。

「不用了。」鄭乾搖搖頭,他舉目望了望天。此時的天光已大亮,陰霾的天空中,陽光顯得有些昏沉。

「奎子,你點兩百兄弟,多備投槍,這就隨你家乾爺出城!」

「是!」許奎望著眼前的虎騎統領,眼前的赤膊男子不知何時已經成為了虎營新的信仰:「剩下的兄弟也要整隊待命么?」

「剩下的兄弟守好城池。等臭小子醒了替乾爺我揍他一頓!」正大踏步下城的虎騎統領頭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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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鼎之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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