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終章

「這葯是用來提前激發皇上身體里的潛能，實際上就是在用長久的壽命換一時的健康。如今已經起不了作用了……」

胤禛再一次昏睡過去，面對皇后、太子和諸位王爺的逼問，王鶴盛再也隱瞞不下去了，也沒必要隱瞞了。

一五一十交代了「葯」的作用與由來。

自打先帝將他派到當年還是王爺的皇上身邊伺候時，王鶴盛就已經診出了脈象下潛藏的危險。

「……當年，皇上像是早有預料，對臣的診斷結果並沒有太大的意外。」

王鶴盛抬眼，對上一張張沉重又悲傷的臉，繼續回憶，將這個壓在他心底多年的秘密一五一十的都說了出來。

「後來，臣從家傳秘術中找到一張藥方，可以用三個月的壽命換三天的健康，三天過後，人會大病一場……」

這張方子，王鶴盛沒有放在心上，卻不知怎麼的，被皇上知道了。等到來皇上登基，他再診脈時，發現皇上虧空已久，極易生病後，皇上拿出了那種方子讓他研究。

「……皇上希望將三天的健康拉長，為此消耗更多的壽命也不在意。命臣專心研究，將所有的負面作用都壓后，拖得越久越好……」

「之前，皇上失去的味覺和嗅覺就是副作用反噬，在那之後，皇上又命臣對方子進行了改良……」

「效果更好了，對副作用的壓制也更牢固了，同時燃燒的壽命也更多了……」

王鶴盛頓了頓，有些不忍，卻不得不說明：「藥方改良過後，只有一種情況會出現副作用反噬……那就是藥效消失了，皇上已經沒有更多的供給燃燒的……壽數了……」

說完，殿內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是眼睜睜瞧著一直好奇卻沒有打開過的朦朧的紗簾被掀開了，露出了早已碎成一地的玻璃花瓶的碎片。

而此刻，沒人敢靠近，連呼吸都害怕，害怕自己一動，連最後的碎片都要灰飛煙滅了。

「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

弘暉聲音沙啞，十七歲的少年長身玉立，有五分肖似胤禛。他才剛剛長大，覺得自己可以替阿瑪分憂，但頭上的頂樑柱卻轟然倒塌，這叫他怎麼接受的了？

王鶴盛無力的搖了搖頭，這麼多年，他的頭髮都研究白了，都沒能替皇上找到一條生路。其實他早該明白，從皇上服用這個藥物，從他飲鴆止渴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註定了結局。

「弘暉……」

龍帳里傳來了胤禛虛弱的呼喊，弘暉一愣，跌跌撞撞的沖了過去，滿心恐慌的握住了他的手：「阿瑪……」

而他身後，擠擠挨挨站滿了人，所有人都紅著眼眶，緊盯著胤禛，說不出話來。

「我在呢……」哪怕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哪怕已經看不見了，胤禛依舊從容，「別為難王太醫了，他已經儘力了。」

「阿瑪……」弘暉瞬間淚如雨下，他想說他不是想要為難王太醫，他只是想要阿瑪留下來，他只是沒有辦法了。

「召大臣們來吧。」

所有人都明白胤禛這句話的意思，弘暉拚命搖頭，不願相信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不要，阿瑪你是天子，你會好起來的。」

「弘暉，你是太子！」

胤禛只一句話就叫弘暉哭得潰不成軍，此刻他不想做皇帝的太子，他只想當阿瑪的兒子。

「弘暉，別讓皇上為難。」

允禔紅著眼睛將弘暉提起來，一旁的允礽努力控制住表情，大步踱了出去，背影有些倉皇：「我去宣人。」

這樣的等待是煎熬的，眼睜睜看著胤禛的生命流逝，所有人都痛苦的說不出話來。

面對死亡，還是胤禛最為坦然，他突然開口呼喊：「十四，十四回來了嗎？」

聽見四哥呼喚他，允禎瞬間淚崩，撲倒了胤禛的床前：「四哥，四哥，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都當上大將軍王的人了，怎麼還哭鼻子呢？」感受到大滴大滴落在手背上的淚珠，胤禛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我不哭，不哭。」允禎狼狽的抹了把臉，現在胤禛說什麼，他都會乖乖聽從。

「你以後要好好的，別總那麼衝動，要聽十三的話……十三？」

「四哥，我在呢。」允祥靠過來，強忍著淚水輕輕握住了胤禛的手。

「以後，十四就交給你了，你要替四哥看著他。」

「好，我看著他。」哪怕明知胤禛已經看不見了，允祥還是控制不住拚命的點頭。

「也替我看著你自己，別那麼拼，事情是做不完的。我不想要一個拚命十三郎，我只要一個健健康康、長命百歲的十三弟。」

允祥感動又痛苦的點了點頭，巨大的惶恐淹沒了他，他沒辦法再自欺欺人，這個從小護他長大，一直到現在的四哥，他最在意的四哥，是真的要離開了。

「好，我都聽四哥的……」

胤禛頓了許久，肉眼可見的虛弱了下去，叫一旁守著的十三和十四驚慌不已。

胤禛再開口，聲音略顯微弱，他又點出了幾個兄弟，叫十七和弘暉互相扶持，笑老九不用再看見他這個對頭了，讓老三不要天天宅在府里修書，沒事盯著點老大，別讓他偷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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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都點了一遍，胤禛的氣息又弱了不少，最後慢慢的叫出了那個名字：「小八……」

僵立在原地的允禩，聽見這個熟悉的小時候的稱呼，踉蹌了一下，頭腦放空，不知怎麼就坐到了胤禛的身邊：「四哥……」

「我從前對你說，盡人事，聽天命。天命如此，我也沒有遺憾了，你也要放下……」

壓制了許久的悲愴湧起，允禩搖頭：「你是皇上，你才是天，天命不該是這樣的……」

「小八，從前我們兩個都想要做天，如今我要先走一步了，弘暉這片天還需要你幫我替他撐起來……」

胤禛微微轉頭，無神的眼睛落在允禩身上：「一切都拜託給你了，八弟。」

沉甸甸的信任交付到允禩手上，明明從前允禩早已經想好，一定會替四哥達成所願，但這一刻，他卻有些後悔了，後悔自己曾經表現的太明顯。

或許是因為這樣，四哥沒有了牽挂，所以才會這樣輕鬆釋然的選擇放棄，選擇離開。

「四哥……」

「你知我的。」胤禛微微用力握住了允禩的手，允禩瞬間沉默，再多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很快，允礽帶著一眾大臣匆匆趕到。

養心殿跪了一地的人，場景肅穆又悲壯。在一旁史官的記載下，胤禛正式將皇位傳給了弘暉。

「……弘暉，日後大清江山就託付給你了。」

胤禛最後抬手，將弘暉招來身邊，費力的取下手上的白玉扳指，遞給了弘暉：「不用難過，阿瑪只是回到該回的地方了，這個扳指你留著，它會替阿瑪庇佑你的。」

胤禛沒有說謊，這個劇情意識化成的扳指，自打成功晉陞世界意識后，扳指里留下的就只剩一抹世界氣息了。而這一抹氣息就是世界的偏愛，戴在手上卻是能帶來好運。算是他最後留給弘暉的小禮物吧。

而什麼都不知道的弘暉，看著這個皇阿瑪最喜歡的扳指，顫抖的接過來，強忍著淚水，不願意讓阿瑪在臨終前還為他擔心。

「好，我會好好戴著的，我會好好守著阿瑪留下來的江山……」

「我相信你，弘暉從來沒有讓阿瑪失望過。」

胤禛最後露出一個微笑。微微偏頭轉向龍床外，留下了最後一句遺言：「日後，要善待你的叔伯們，若是……若是……有一日容不下他們了……就讓他們離開吧……」

「不會的，阿瑪我不會的，阿瑪——」

「皇上賓天——」

雍正八年九月初三，清世宗胤禛駕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