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娑娜的顧慮

深夜，馬車在布維爾家的宅院前緩緩停下。

已經等候多時的樂斯塔拉連忙沖了上去，抱住剛剛跳下車的卡欣娜，上下打量起來。

「乖乖，有沒有傷到哪裡？疼不疼？」

卡欣娜心頭一暖，輕輕抱了抱她。

「媽，沒事啦，我很好，有希思莉婭在旁邊保護我，我們還得了第一呢。」

樂斯塔拉點了點頭，臉上表情肉眼可見的舒展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樂斯塔拉看向離塵，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愧疚。

她其實大概能夠明白，明明已經準備去往諾克薩斯的離塵為什麼忽然回到了德瑪西亞，還不留餘力的去幫助自己一家人。

要是僅僅為了報答他們照顧娑娜的情誼，多少有些說不過去了。

娑娜是他們在光照會收養的戰爭孤兒，在收養她時，夫妻二人從沒想過要從這個可憐的孩子身上獲得什麼回報。

但如今，因為娑娜的關係，他們認識了離塵。

樂斯塔拉私底下打聽過關於離塵的事情，就連娑娜對他也知之甚少，只知道在艾歐尼亞時，他是大戶人家的養子，某個古老門派的傳人，參加過艾歐尼亞與諾克薩斯的戰爭，中途失蹤過幾年。

在德瑪西亞，自己第一次見到他時，完全就是一個被人收留的流浪漢，為了尋找戰爭中失散的夥伴，不遠萬里，獨自穿越弗雷爾卓德的風雪，甚至差點死在路上。

巴雷特死後，樂斯塔拉發現，離塵身上有著一些她所不能理解的秘密，面對一個即將分崩離析的家族，作為外人，義無反顧的站了出來，自願教授卡欣娜武藝，默默陪伴。

在皇子面對法師作亂這樣可能損壞自己形象的醜聞事件時，首先通知的卻不是專門處理法師事件的搜魔人團隊，反而選擇了將信件寄到自己家，來請離塵。

甚至於她曾懷疑過，哀傷之門那個一人獨擋諾克薩斯大軍，讓巴雷特遺體能夠有機會歸鄉的法師也是他。

種種跡象都表明，離塵相當不簡單。

況且，離塵今晚把自己的寶貝女兒安全帶回了家。

光這一份恩情，就足夠讓樂斯塔拉對他產生愧疚。

她走到離塵面前，心緒萬千。

「小塵，阿姨在這裡給你道謝了。」

樂斯塔拉突如其來的道謝，讓離塵有些發懵，不過很快反應了過來，無所謂的擺了擺手。

「沒什麼，布維爾夫人，卡欣娜是娑娜的姐姐，自然也算是我的妹妹，哥哥保護妹妹，是應該的。」

聽到離塵這麼說，樂斯塔拉心中最後一點隔閡也終於消散，露出欣慰的表情。

有了離塵保駕護航，如果自己哪天遭遇不測，也算沒有後顧之憂了。

二人交流完畢，離塵抬頭看向站在門口的娑娜，有些猶豫。

樂斯塔拉心領神會，帶著卡欣娜和僕人離開了這裡。

涼風習習，布維爾家的人離開后，偌大的前院很快就再度陷入了沉寂。

娑娜走上前，有些疑惑，正要詢問，離塵便拉開了車廂的帷幔。

溫妮莎安安靜靜的躺在車廂的座位上，蓋著離塵那件老舊的長袍，表情恬靜安詳的熟睡著。

看清溫妮莎的樣貌后，娑娜同樣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將目光投向了離塵。

「小……小沫姐姐？」

離塵搖了搖頭，將娑娜拉到一邊，略微沉思后，向她解釋起來。

「我也不太確定，她究竟是不是小沫，雖然她們長得的確一模一樣，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她不是，又覺得她就是。」

離塵前後矛盾的話語加深了娑娜的困惑，滿臉疑惑的看向他。

「這是……什麼意思？」

離塵看向車廂里熟睡的溫妮莎，慢慢說道。

「今晚那個在考核現場作亂的法師就是她，不過我能感覺出來，她只是出於無奈才對參加訓練的新兵進行了攻擊。」

娑娜的腦子一片混亂，但還是捕捉到一些關鍵信息。

「小沫姐姐……也會魔法嗎？」

離塵搖了搖頭，陷入沉思。

他在德瑪西亞找了大半年，其實也能推論出一些東西，不論是直覺還是現實，都在告訴他，小沫不在這裡。

但現在見到了溫妮莎，一種前所未有的對期望的渴求，又在驅使著他去推翻之前的結論。

然而他的直覺又提醒著自己現實殘酷的真相。

興許是在德瑪西亞一次次的落空后，已經不願意再經歷失望。

只要自己一開始不把她當成小沫，哪怕最後真的認錯人了，也不會太難過吧。

「還不能確定她就是小沫，只是長得很像，她說自己叫溫妮莎，好像受到過什麼刺激，失去了以前的記憶，身體里還蘊含著冰元素的魔法……總之，還是等她醒了，再說吧。」

關於小沫的事情，娑娜是最清楚的。

自己所乘坐的，是最後一艘離開德瑪西亞的商船，那段時間不可能還有其他的方法離開艾歐尼亞。

也就是說，除非這個溫妮莎，是在戰爭結束後來到德瑪西亞的小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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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顯然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就是說，她們只是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娑娜看向離塵，人的眼神是不會說謊的。

雖然他拚命的暗示自己這不是小沫，但娑娜還是看得出來他內心那抹極力掩藏的期待。

真相就擺在眼前……她卻不能說出來。

如果他找了這麼久，最後得到的卻是一個如此殘酷的答案……

娑娜不敢想，這對離塵的打擊會有多大。

雖然她不知道戰爭期間發生了什麼事，但她能感覺出來，離塵心裡的愧疚，痛苦，和不安的情緒。

她不想讓離塵再添煩惱了……

「也好，你一定也累了吧，客房已經準備好了，我今晚去和姐姐睡，你可以把……小沫姐姐，放在我的房間里。」

娑娜微微一笑，離塵點了點頭，輕輕抱起溫妮莎，朝著布維爾家的宅院走去。

娑娜看向滿臉小心的離塵，無奈的嘆了口氣。

能瞞一時，是一時吧。

等回到了艾歐尼亞，見到了真的小沫就好了。

…………

次日清晨，娑娜從床上爬起，來到窗邊，感受著郊外吹來的清風，看向院子里正修鍊的離塵，和對面懵懵懂懂跟隨練習的溫妮莎。

「看上去心情不錯呢。」

見離塵比以前精神了許多，娑娜由衷感到開心。

只是對溫妮莎來說，有些不太公平。

昨晚聽卡欣娜說，溫妮莎以前一直流浪，經常吃不飽飯，過的很苦。

現在還要被當成替身，實在有些不人道。

……

不如去帶她買些東西，補償一下，這樣自己也能稍微安心一些。

打定主意，娑娜便將呼呼大睡的卡欣娜叫了起來，洗漱完畢，拉著她一起下了樓。

二人走到樓下，離塵睜開眼，看向她們。

「這是準備去哪？」

卡欣娜看了一眼學的有模有樣的溫妮莎，眼中流露出一股羨慕。

要是自己會魔法，就能跟離塵有更多共同語言了吧。

正當卡欣娜胡思亂想時，娑娜偷偷掐了掐她的腰。

卡欣娜穩住差點扭曲的表情，瞪了娑娜一眼，隨後說道。

「娑娜說想去逛街，讓我問問你們要不要一起。」

離塵看向溫妮莎，後者有些膽怯的搖了搖頭。

她還不太敢上街。

離塵正要婉拒，娑娜便走到了溫妮莎身邊，輕柔的拉起了她的手。

溫妮莎抬起頭，雖然面前這個女孩沒有說話，但她能感覺到對方的善意。

更重要的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和面前的女孩有些親近。

「娑娜說，很想帶你去街上逛逛。」

離塵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溫妮莎急忙站起身，表情遲疑。

望著離塵和娑娜期待的表情，溫妮莎猶豫半晌，問出了自己擔憂的問題。

「會被打嗎？」

卡欣娜難得聰明了一回，十分自然的倚在離塵肩上，沖她保證道:「放心吧，有我和塵塵在，沒人能欺負你。」

離塵微微一笑，沒有反駁。

溫妮莎自然記得卡欣娜那晚和希思莉婭保護自己的事情，再加上離塵的保證，終究還是答應了下來。

「好。」

見溫妮莎答應，娑娜終於鬆了口氣，拉著她的手朝外面走去。

對於溫妮莎來說，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已經很久都沒體驗過了。

上一次被人在意，還是剛剛逃出來時，遇到了一個善良的婆婆，好心的帶自己回家，給她吃的，還把去世孫女的衣服給她穿。

只不過，那天自己出門做工時，被搜魔人逮到，就再也沒回去過……

一行人走出大門，溫妮莎明顯變得緊張起來。

離塵見狀，主動站在溫妮莎身邊安慰起來。

「沒事的，放輕鬆，當自己是一個正常人就好。」

溫妮莎點了點頭，在娑娜的陪伴下走上了德瑪西亞街頭。

站在人來人往的馬路上，溫妮莎緊張的看向四周。

走街串巷的行人，路邊兜售甜點的小店，閑逛的情侶，奔走的信使……

在發現所有人都不曾關注自己，沒有那種異樣的眼神后，溫妮莎鬆了口氣，轉身看向幾人。

見幾人又要加鏡頭，卡欣娜急忙將他們推了出去。

「好了好了，你們別磨蹭了，逛街的時間很寶貴的！」

說完，她急不可耐的走上前去，拉著娑娜，馬不停蹄的往中心幹道上走去。

離塵微微一笑，抬起步子跟了上去。

………………

黎明城堡書房內

趙信站在窗前，俯瞰德瑪西亞繁華的街道。

「殿下的意思是，那個均衡教派的法師說，我們的內部已經被滲透了？」

皇子翻看著桌上有關血魔法的記載，感到有些頭疼。

「他的確是這樣說的，但我覺得，如果世界上真有黑色玫瑰這樣的組織，怎麼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

趙信轉過身來，波瀾不驚的表情第一次變得凝重。

即便是當年在萬軍叢中廝殺時，他也不曾有過這樣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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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且不論是真是假，光是殿下主持的考核無端發生暴亂這件事，就已經夠耐人尋味。」

趙信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更別提，搜魔人組織的意外了……」

「叔父所言極是，那離塵雖與我是好友，但畢竟身份不明，所言之事不一定為真，但我德瑪西亞內部的反應，卻做不得假。」

皇子將書合上，從座位上站起。

「那日搜魔人所化的怪物，實力強悍，現場五百兵士，都不是它一合之敵，如果不是離塵在場，怕是不光考核的新兵要死光，就連周圍的城鎮，也難逃一劫了。」

「如果搜魔人里已經有了那個組織的爪牙，難保群臣之中，不會有他們的影子。」

趙信輔佐老皇帝多年，對於德瑪西亞的大小情況，已經算是比較了解。

但即便是他，也沒聽過什麼黑色玫瑰，由此可見，這個組織的神秘與可怕。

兩人沉默良久，心中都是壓著一塊巨石，有種無處發力的感覺。

皇子面露疑惑，對離塵更加好奇起來。

「這等密辛，也不知離塵如何得知。」

趙信略微沉思，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艾歐尼亞的均衡教派常與精神領域打交道，同樣神秘，興許兩個教派私下有聯繫也說不定。」

皇子思考一番，認為在理。

「這麼說，離塵這是在向我們表達善意？」

「有這樣的可能。」

說起離塵，趙信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一番猶豫后，命人取來了一張畫卷。

「那日聽聞了離塵畫像尋親的事情后，我就把勞倫斯家的那個丫頭叫了進來，按照哀傷之門倖存下來的軍士們口述的形象，把那個法師畫了個大概。」

聽趙信說起那個一人獨守國門的法師，皇子立刻來了興趣。

畢竟沒有男人會不對這樣的強者感興趣。

「已經有消息了？」

趙信將畫卷拿在手裡，將侍者遣了下去。

「有，而且有些出乎意料，殿下看過就知道了。」

見趙信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皇子心中有些疑惑，接過對方手中的畫卷，鋪在了書桌上。

看清畫中之人模樣后，皇子臉上寫滿了震驚。

畫卷之上的人，雖然不甚清晰，但從輪廓上來看，依舊能看得出，正是離塵。

「這……可是那天他分明說……」

趙信微微一笑，感慨道:「艾歐尼亞人一向淡泊，興許，離塵不喜歡張揚也說不定。」

皇子聽趙信說過艾歐尼亞的生活，倒也合理，只好無奈的笑了起來。

「殿下也不必太吃驚，具體到底是不是離塵，還得讓那些老兵來辨認一番。」

皇子點點頭，將畫卷還給趙信。

「叔父說的是，明日我找個機會，將離塵叫來，您讓那幾個老兵再請來一趟，當場認一認。」

「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