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飛鴿傳書
周惟榮沒看到沈連綺給他的信,因為沉了船,信紙上的字跡,都暈開了。
他只隱隱看到「再續前緣」「良辰佳妻」等這樣令他心跳加速的字眼,令他本就醉在少女身上的一顆心,越發地收不回來了。
可他也知道,他無法與世子殿下抗衡,只能這樣守在她身邊,日後再另尋機會。
一門之隔的房間內,氣氛詭異又安靜。
小嬌莫名覺得有些呼吸不上來,她兩根手指捏著被角掀開,露出姐姐綁著布的肩頭,結結巴巴問,「看……看嗎?」
空氣越發安靜了。
最後是東方辭伸出手,說了句得罪,然後解開了少女肩頭已經透出鮮血的布,或是布條解開時,撕扯到了傷口,少女嗚咽一聲,難受地蹙起了眉心,「唔……」
「連綺。」
「姐。」
小嬌和沈連成齊齊看去。
下一秒,沈連成迅速收回了視線,但那雪白染血的肩頭,卻始終在他腦中回放,他轉身欲退幾步,卻見南宮慎就這麼看著雪肩半露的妹妹,臉色一下難看了起來。
但他難看的臉色沒有維持幾秒,直接就便綳不住了。
因為坐在床邊的少年,抬起手指,劃過妹妹肩頭的血,面無表情地放到口中舔了一口。
沈連成和南宮慎同時出聲。
「東方公子!」
「東方辭!」
南宮慎一把拽住少年的手,他沉著臉,冷眼看他,「你在做什麼!」
東方辭臉色未變,道:「我試試有沒有毒,有些熟悉。」
「中毒!?」
少年這話令在場所有人臉色凝重。
想到這箭可能來自青衣女,南宮慎的臉色徹底變了。
但東方辭卻又說,「沈姑娘雖有中毒之姿,卻並未中毒。」
他這一番話,將眾人的心提得高高的,又拽下來砸在地上,偏偏南宮慎還不能發作,只能咬牙鬆開了他的手,「好好給她看。」
東方辭順從地道,「是。」
他垂下的眸子,卻略帶疑惑地看著少女雪白肩頭的血洞。
中了毒,還是傳說中只有蠱可以解的蠱毒,可蠱毒卻自解了。
就好似,少女的血肉是蠱毒的天敵,蠱毒一進入,便被吞噬得一乾二淨,熱病不退,也是蠱毒掙扎抵抗的緣故。
可他嘗了少女的血,並沒有在其中嘗出異樣,反而比平常人的血,多了絲甜味。
他甩去心頭亂七八糟的想法,又細細把脈和看了看傷口,在嗅到一絲刺鼻的酒味后,詢問,「這酒味是?」
小嬌想起大哥的說辭,連忙有樣學樣地解釋道,「是一個我們那邊的土法子,用烈酒擦拭傷口和皮膚,可以防止傷口惡化,還能降溫。」
「哦?」東方辭若有所思,「倒是第一次聽說,我看她身體的溫度沒有再升,想來是有用的,東方辭受教了。」
小嬌平日里哪有世家公子這般與她好生說話,嘿嘿撓頭,「這是姐教我們的。」
東方辭看向躺在床上膚白若雪的少女,又看看面前黑黝黝的小姑娘,唇角扯起一絲笑意,「你也是沈連成的妹妹?」
「對呀,我還有一個哥哥,我們四兄妹呢。」小嬌叭叭說了出來。
東方辭還欲再問,沈連成打斷了他們的交談,「我妹妹怎麼樣了?」
東方辭張口欲答,卻先拳抵唇邊咳嗽了兩聲,直到他身邊的小廝喂他服下藥丸,喝了口水,才虛弱道,「老毛病了。」
「沈姑娘傷口沒有惡化,好在入了冬,你們那土法子也確有奇用,不必太擔心,我寫兩副方子,一副外敷,一副內用,你們按方抓藥即可。」
沈連成看著少年,「看來我們家這個用了很多年的土法子,確實有用。」
他一眨不眨地盯著少年,只盼是他多想,少年言語間的好奇和試探,好似有些過頭了。
但無論他怎麼看,都不能從少年臉上看出其他信息。
南宮慎讓人奉上筆墨,東方辭抄完后,他又讓陳楨拿去給外面等候的大夫們一一看過,確認沒有問題,才讓人去抓藥。
派出去的人很快便抓了葯回來,拿去驛站的后廚熬藥和碾成外敷的葯泥。
東方辭沒有被放走,便坐在堂中飲茶,心中卻將幾人的關係盤了個遍。
南宮慎雖坐在高位並未露出什麼焦急的情緒,但餘光卻始終落在屏風之隔處,在小廝端著葯進來時,落筆的速度頓了又頓,當那小姑娘喜極而泣地喊著熱病退下去了的時候,更是情緒外露地抬起了頭。
東方辭垂眸抿茶,心想倒是不虛此行。
但他又忍不住疑惑,南宮慎這樣城府深的一個人,當真會這般不加掩飾的讓他抓到錯處?
實在是不像他的行事風格。
但腦中浮起少女那張臉,便又不難理解了。
這世上,又有多少人,真的能過美人關,只不過是沒遇上罷了。
他看著沈家兄妹截然不同的幾張臉,心想,就是不知道這究竟是美人關,還是閻羅殿了。
見少女熱病退去,東方辭便主動道:「若無其他事,辭便先回了,三日後,再來為沈姑娘換藥。」
南宮慎親自送他出來,見他有些腿腳行動不便地爬上馬車,道:「白日卻有對不住的地方,還請東方公子莫要放在心上,這情,本世子承了,若連……若沈連成的妹妹能安然無恙,日後需要本世子幫忙的地方,只要不涉及安南王府,皆可提。」
東方辭掀開馬車窗邊的帘子,沒有客氣,「那東方辭,便先謝過殿下了。」
馬車搖搖晃晃,少年閉眼假寐。
車輪咕嚕咕嚕地行駛在官道上,夜鶯在夜色中啼鳴,風吹過樹葉,沙沙聲響。
東方辭平靜的聲音在馬車內響起。
「東生,你瞧著,南宮慎當真是糊塗了?」
跪坐在馬車內的小廝抬起頭,道:「東生不知,但安南王世子,對那沈家姑娘,倒確實關心得很。」
東方辭掀開眼,蒼白的唇瓣微微揚起,臉上多了抹真情實意的笑。
回到東方府,他揮退族人們,在書房寫下密函,放入竹筒,遞給了東生,「飛鴿傳書給聖德公主。」
「我倒是想看看,南宮慎,要如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