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噤若寒蟬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之前，那個地鐵痴漢，長相很普通，跟一般的上班族差不多，可以說隔天就會忘記。

誰想到不到一個小時后，雙方又見面了。

這傢伙居然是東順醫院的醫生。

胸牌上寫著：住院醫師·八神宏業。

「什麼地鐵痴漢，你們認識八神醫生？」柏木有志感到莫名其妙。

林決明笑了笑，道：「之前我們來的時候，剛好和八神醫生坐的是同一班地鐵……八神醫生的業餘興趣，可真是不太能當眾說出來呢。」

小島杞子站出來說道：「有什麼不能說的，他就是個痴漢，用手機偷拍我的同事光子！不要以為你現在穿上白大褂，我就認不出你來了！」

五十嵐野艾說道：「身為醫生，你那種偷拍行為太低級了，無論如何都無法讓人接受。」

小島蘇子說道：「居然是個醫生，難道平時也有偷拍女病人嗎？」

武藤光子這個「當事人」倒沒表態，一副置身事外的冷淡表情。

柏木有志聽到這裡大致明白了事發經過。

「八神醫生，你在地鐵上犯下了偷拍的痴漢行為？是這樣嘛？」

「沒有啊，柏木院長……」八神宏業連連擺手，「我當時只是隨後拍照記錄生活，剛好拍到這幾位小姐，我不是故意偷拍的！這一切都只是個誤會！」

小島杞子冷不丁衝上去，對著八神宏業的一邊膝蓋踹了一腳。

八神宏業「哎呀」慘叫一聲，打了個趔趄，扶著門把才沒有摔倒。

「不要狡辯了，才不是誤會呢！我們要不是趕著來醫院，早就報警了。你臉皮真是太厚了！」

林決明咳嗽一聲，提醒道：「杞子，收斂一點，不要讓別人以為我們的人都很喜歡動手動腳。」

小島蘇子上去把小島杞子拉回來，道：「杞子，這裡可是病房，不是在大街上，注意言行……」

大木太太走過來，勸阻道：「幾位，我女兒有心臟病，現在有呼吸困難，請你們不要吵了好嗎？」

柏木有志也說：「各位，如果八神醫生之前確實有得罪之處，我一定秉公處理，但現在是給大木小姐治療的重要節點，還是先完成大木小姐的治療，事後我們再來處理這件事，可以嘛？求大家給我個面子！」

林決明義正言辭說道：「柏木院長這話中聽。正是因為急著過來出診，所以我當時沒選擇報警，怕耽誤時間，但是既然在醫院裡又碰上了，我就不能這樣算了……既然柏木院長答應處理此事，那我就先給大木小姐治療然後再說。」

柏木有志激動地說：「大林先生，你真是深明大義！發生這種不愉快的事情，我身為他的上司，也有很大的責任。我會嚴懲不貸，絕不偏袒，一定會讓大林先生滿意！」

林決明看向八神宏業，冷言道：「杵在門口乾什麼，當門神嗎？還不快滾出去。你這種下三濫貨色，真是玷污了八神這個姓氏！」

八神宏業的臉皺成一團，忽然轉身，「嗚哇」大叫一聲哭出來，然後跑開了。

小島杞子肩膀抖動，對五十嵐野艾小聲說道：「boss好凶，怕怕！」

五十嵐野艾安慰道：「是罵那個痴漢，又不是罵你。」

小島蘇子卻笑著說：「我覺得這樣的大林先生很酷哦。」

林決明指著房門，彈了彈手指。

柏木有志會意，立即上去將門給反鎖。

「這樣就不會有人進來打擾了。」

林決明緩緩走到病床邊，其他人如影隨形，緊跟他的步伐。

緊接著，他就開始拿出毫針，給大木小姐下針。

他先是用三棱針刺雙手少商放出一兩滴血。

少商是治療發熱的常用穴位，低燒高燒都可以。

接著使用毫針扎雙手的魚際穴。

針是傾斜著的，針尖朝著拇指的方向……

這是針法的玄妙之處。

為什麼普通人，即使知道魚際穴可以治療急性扁桃體炎，可是一旦真碰上了，即使穴位扎對了也沒有任何效果呢？

因為針灸治病是需要辨證和手法配合的。

不是單純地講什麼病扎什麼穴。

像眼前這位大木小姐，她的病因是虛熱，所以就要順著肺經的流向下針，屬於補法。

如果不是虛熱，而是實熱，那就是逆著肺經的流向，針尖朝著手腕下針，屬於瀉法。

如果扁桃體有化膿，就是屬於心肺鬱熱，針尖就要斜著扎向掌心的勞宮穴。因為扎勞宮穴有清心火的效果，等於一針扎了兩個穴位。

這些微妙的區別，就算是內行人都不一定能完全掌握。

小島杞子嘀咕：「感覺好痛的樣子……」

小島蘇子趕緊伸手捂著她的嘴。

林決明並沒有聽到，他接著又扎了大木小姐手背的中渚穴和上虎口的合谷穴。

「杞子，蘇子，你們兩個過來幫忙。」

小島姐妹一聽，瞬間打起精神，湊過去。

「boss，你要我們做什麼？」小島杞子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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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大木小姐坐起來。」

「哦，收到！」

小島姐妹兩人伸手，按住大木小姐的肩膀，伸手到她的後背，想將她給拉起來。

柏木有志上前說道：「不用那麼麻煩的，我們醫院的床，上部分是可以翻轉，讓病人坐起來的。」說著就要上前去按床邊的電動按鈕。

林決明斜眼說道：「柏木院長，我難道沒跟你說過，在我治療期間，任何人都不要干擾我嗎？」

「啊，對不起，大林先生，我只是想幫忙而已，請你不要在意！」

柏木有志縮回手，人也趕緊退開。

這時，小島姐妹已經將病人拉著坐起來，手在背後撐著。

「解開她上衣上邊的兩顆紐扣，露出後頸。」

小島杞子負責解開紐扣，小島蘇子負責拉扯衣領，讓病人的後頸露出來。

「光子，火罐套裝，小號火罐。」

武藤光子從器皿包里取出一個小型火罐，還有棉簽，酒精燈，打火機等，全都封裝在同一個密封袋裡……

柏木有志沒想到還要上火罐。

他自己見識過，知道是怎麼回事，就是怕大木太太會被嚇到。

不只是大木太太感到不解，幾個助理也一臉驚奇。

因為在針灸館的時候，林決明極少會用到火罐給人治病。

眾人疑惑的表情，林決明在點酒精燈的時候都察覺到了。

他不免覺著好笑。

在外行人眼裡，大概只會認為火罐是治療肩背腰腿疼痛的手段，除此之外，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其他的用處……

林決明一邊點火，一邊解釋道：「急性扁桃體炎發作的時候，往往有低燒或者高燒，只要一退燒，病就好一大半了。退燒最快的穴位，就是大椎穴，需要火罐套針才能在短時間內達到最好的效果。」

他先是在大椎穴朝著後腦方向斜插一根毫針，然後快速用燃燒的酒精棉點燃火罐內的空氣，然後將火罐套在大椎穴上。

接著，他雙臂下垂，鬆了口氣。

小島杞子見治療已經結束，忍不住問道：「boss，好特別哦，我第一次見這種治手法。」

「這叫灌套針，下次記住了。」

「這針……不會被吸出來嗎？」

「不會。罐體吸附皮膚，只會讓肌肉收縮，把毫針夾得更緊，而不是反過來。」

「那有什麼特殊作用嗎？」

林決明說道：「類似艾灸的溫煦作用，刺激更為強烈。好啦，柏木院長，你現在可以把床的上部翻轉了。」

柏木有志馬上照做。

林決明塞了個枕頭到病人後背，道：「杞子，蘇子，你們可以鬆手了。」

兩姐妹鬆手后，大木靜音勉強保持著坐姿。

她的眼睫毛微微顫抖，嘴唇蠕動了幾下，但無法發出聲音。

大木太太坐到床邊，雙手按住了女兒的肩膀。

「大林先生，治療已經全部結束了嗎？」

「是的，只要等病人出汗了，病情就會大為減輕，大概要……二十分鐘左右，請靜心等待。」

「啊，好的好的，我們會耐心等待的。一個星期都過去了，再等二十分鐘，不算什麼。您辛苦了！」大木太太點點頭。

林決明起身，拍了拍柏木有志的肩膀。

「柏木院長，我們有二十分鐘，與其留在這裡影響病人休息，不如出去解決一下其他問題吧？」

「我明白了，請跟我來！」

柏木有志走到門口，打開門，然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林決明對著五十嵐野艾說道：「五十嵐，你留下看著，我們暫時出去一下。」

「我？一個人。」

五十嵐野艾指著自己的鼻子，顯然沒想到會是這個安排。

「有什麼情況，給我打電話。我覺得你辦事牢靠，才把最重要的工作交給你。」

「那……好吧，我會儘力的。」

之後，林決明就帶著另外三個助理出去了。

柏木有志帶著他們來到同一層樓的辦公室。

這醫院，不僅通道狹窄，辦公室也小得可憐，幾人進去后，頓時感到有一種很擁擠的窒息感。

八神宏業坐在辦公室里，看見林決明等人，像驚弓之鳥一樣彈起來。

「柏木院長……」

柏木有志兩手別在後背，沉聲說道：「知道我帶著大林先生過來找你做什麼吧？八神醫生，你是打算老實承認錯誤，還是要繼續狡辯下去呢？」

「真心感到抱歉！」八神宏業忽然下跪，「可是，我真的不是痴漢！這絕對是一個天大的誤會！」

小島杞子咬牙切齒：「你這傢伙是打死都不肯承認了是嗎？因為怕被院長開除，對吧？」

小島蘇子說道：「杞子，你可不能再動手，太失禮了……」

小島杞子撇嘴：「少啰嗦！」

林決明說道：「八神醫生，你之前都出示過偷拍的照片了，還說是誤會？你是把我們都當傻瓜嗎？」

「對啊，我都拍下視頻了！」小島杞子拿出自己的粉紅外殼手機，「要不要幫你回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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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八神宏業抬起頭，痛哭流涕。

「好噁心哦，偷拍就偷拍了，難道以為自己是醫生，這種下流的行為就可以被原諒嗎？」小島杞子嘴上不惹人。

林決明冷笑道：「八神醫生，聽你這副口氣，好像我們故意栽贓嫁禍你一樣，搞得好像我們才是壞人，你是受害者。」

八神宏業顫顫巍巍地掏出自己的手機，然後打開手機相冊，雙手舉過頭頂。

「請……請看！」

「你要給我看什麼？」

林決明一想到這貨之前把手機塞進內褲裡邊，就不想去碰。

接著，八神宏業開始撥動手機相冊里的照片，讓大家看之前的一些照片。

有在街上拍的，也有在醫院內拍的。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大部分照片中的「主角」，都是長相秀氣的年輕男子。

都是不同的人。

非常之多。

林決明頭皮一麻，道：「難道你的性向是……」

八神宏業低下頭，抽泣著說：「事到如今，已經沒什麼好隱瞞的了。其實我……我是gay，從十幾歲到現在，我只喜歡男人！我喜歡的明星也都是男的！」

「那你偷拍光子幹什麼？你不是對女生根本不感興趣嗎？」小島杞子問道。

八神宏業回答：「我也不知道，當時只是偶然看到光子小姐穿著護理師制服，神情淡漠，宛如高嶺之花，我瞬間就被她的氣質深深吸引了，完全無法移開視線，所以才會下意識拿出了手機……」

林決明刻意去看武藤光子的表情。

光子似乎有點緊張不安。

八神宏業雖然沒看出他是男扮女裝，卻憑藉著出色的直覺，把第一眼看到的他列入了喜好的範疇。

要是八神宏業進一步探究的話，搞不好會發現真相。

林決明趕緊說道：「誰知道你這傢伙的相冊是不是動過什麼手腳，比如把偷拍的美女照片都刪了，然後只下載一些街拍帥哥的照片轉移到相冊里，試圖誤導大家，讓大家認為你是個男同，認為你偷拍的罪行沒有那麼惡劣。」

「我沒有動過手腳，我真的是個gay！」

林決明看向柏木有志：「柏木院長，我實在聽不下去了。該怎麼處置，你來決定吧，這裡是你的地盤，八神醫生也是你的下屬。」

柏木有志拍著桌子，怒道：「八神，你太丟人了，還連累我們醫院名譽受損，你不配當一名醫生，你現在馬上收拾包袱走人了。我會叫被人來替班。你明天過來辦理離職手續！」

「柏木院長，請不要這麼絕情！」

「再不走，我就叫門衛了！那麼多人看著，你也不希望那麼難看吧？」

「哇啊！」

八神宏業雙手捂著臉，哭著跑出去了。

小島杞子渾身一抖，道：「真的雞皮疙瘩都起來，那個傢伙太噁心了！在我心中可以排行第一名了。」

「對不起，幾位，都怪我們醫院管理不當，所以才會讓八神這種人混進來，我們以後一定加強管理……」柏木有志開始打官腔了。

林決明擺擺手，找了張椅子坐下，他打斷道：「柏木院長，我有沒怪罪你的意思。畢竟，你只是院長，怎麼管得了醫生在院外幹什麼呢。」

這時，手機忽然響起。

林決明低頭一看，是五十嵐野艾打來的。

現場頓時噤若寒蟬。

「五十嵐，什麼情況？」

「boss，大木小姐出汗了，我剛剛用電子體溫計給她測了體溫，36.4℃。對了，大木小姐想跟你說句話。」

……

林決明霍地起身，抬手一揮，道：「我們回病房吧，大木小姐說想見我。」

柏木有志先是一愣，然後回過神來：「什麼！大木小姐，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