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不治將恐深

林決明翻了幾本書後，發現這些古書確實經過特殊處理，手感很不一樣，紙張變的非常堅韌，用力拉扯都不會破。

看來在保存古書方面，協會的人下了不少工夫。

之前，林決明還以為日本中醫協會，只是一個中醫愛好者聚集的地方，現在進一步接觸才知道，他們做的事情，有著非常重大的價值。

「林先生，你來東京會呆多久，是來旅遊的，還是來工作的？」

「這個，不好說，可能一兩個月，或許更久。」

「那有機會去我們協會總部看看吧，隨時歡迎啊。」

這時，吉勇實惠過來說道：「打擾一下，林桑，有點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黃非凡笑道：「你們去說吧。」

林決明點點頭，道：「好啊。」

兩人走開了。

吉勇實惠小聲說道：「有一位漢方醫學的老先生叫長崗次郎，他想要見見你，他知道你在這邊，剛才叫徒弟過來托話。」

「長崗次郎？我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啊，他怎麼知道我？」

「據說，你剛才在一樓給人義診的時候，他剛好在旁邊看到了。」

林決明恍然大悟，道：「原來是當時圍觀的人。」

「吉勇先生，你知道這個長崗次郎嗎？」

「當然是知道的。因為我們協會對東京一些有名的漢方醫學家名單，也是有所了解的。漢方醫學本身就源自中醫嘛。長崗老先生是文京區很有名的漢方醫學家，現在已經不開診了，聽說教徒弟。之前在其他活動上，我跟他有一面之緣。」

林決明心頭一動，道：「好啊，我倒是很想知道，他想跟我說什麼。」

「好的，我現在馬上去回復他的徒弟。他徒弟大木在走廊上等著呢。」

林決明看著吉勇實惠走遠。

西尾江蘺走過來問道：「大林先生，你還有其他要去的地方嗎？」

「哦，等一下我要去見一個人。不，那個人要來這裡見我，所以我要在這裡等一會兒。」

「剛才我都聽飯島小姐說了，你救她的事情……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我感覺就算是我祖父在世，只通過一次扎針就救醒一氧化碳中毒昏迷的人，也很有難度呢。」

林決明壞笑道：「西尾小姐，你想親自體驗一下嗎？百聞不如一試啊。」

「我？」西尾江蘺愣了一下，道：「我也沒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不可能吧，絕對健康的人是很少的，西尾小姐你可能忽視了什麼。」

「是嗎？可能我平時除了學習以外，其他事情都不太關心吧。「

「既然這樣，那今天我就給你診斷一下吧。你要是絕對健康的人，那你完全有資格作為研究對象。」

「研究對象？沒有病也有研究的價值嗎？」

「當然有。」

接著，林決明帶著西尾江蘺走到牆邊的椅子坐下，然後給她號脈看舌。

「確實沒什麼大問題。」

「對吧，我高中之後，就幾乎沒有生過什麼病，連感冒都很少有。」

「我只是說沒什麼大問題，不是說完全沒問題。」

西尾江蘺見林決明一臉認真，不由得緊張起來。

「大林先生，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正是因為西尾江蘺是醫學生，所以她才想到了很多不好的可能，因為很多種惡性疾病，其實在早期的時候也是沒有明顯癥狀的。

「舌紅少苔，是有陰虛內熱，可是你卻說沒有任何癥狀。」

林決明指了指西尾江蘺的手提袋。

「西尾小姐，你的包里是不是有水壺？」

「啊，是的，我習慣出外帶水壺，都是自己帶的水，一般不喝飲料。」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肯定是冰水，對吧？」

「是冰水沒錯，我一直都喜歡在水壺裡加冰塊。」

「你喝水量比普通人大，而且經常感覺喉嚨乾澀，對吧？」

「好像是這樣。我確實經常拿水壺喝水，頻率比較高，我自己也發現了，似乎是上大學后才會這樣的。不過，多喝水可以促進新陳代謝，這不是什麼壞事啊。」

「其實，咽干口渴喜冷飲，這就是一種癥狀，只是你自己不這麼認為。」

「傳統醫學認為這也是屬於一種癥狀嗎？啊，我第一次聽說。」

「感覺只是小問題而已對吧，多喝水就好了，又不影響生活。」

西尾江蘺瞪著雙眼，點點頭。

「除了咽干外，你的手心還很熱，按道理來說，你的腳心也是熱的。」

西尾江蘺瞬間呆住。

「大林先生，你連這種事情都知道？」

「手足心熱是陰虛內熱的典型癥狀，所以可以推測出來。剛才我給你把脈，你的手心就比較熱。」

「是的，我的手心腳心都比較熱，在冬天最冷的時候，我都不戴手套，同學或者舍友都喜歡握我的手，說很暖和，她們的手都很冷。」

「你雖然有陰虛內熱，但沒有比較嚴重的癥狀，但我敢說，你的血常規肯定不是正常的。西尾小姐近期有做過血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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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每個學期開學前都要做一次血檢，這是學校的要求。」西尾江蘺忽然聲音小了下去，「大林先生你說得太對了，我的血常規報告里，白細胞的數量是比正常值偏低很多的。連續兩年這樣了。可是因為沒有癥狀，所以醫生也沒讓我去治療，我也就沒放在心上了。」

林決明嚴肅地說：「這是可以治的。不治將恐深。」

「這樣也可以治療嗎？」

「對。所謂治未病，指的就是你現在這樣的狀態。」

西尾江蘺正要請林決明出手給自己治療，門口卻忽然傳來了吉勇實惠的聲音。

「大林先生，長崗先生來了！」

「西尾小姐，你的事情，我們等一下再說，你先我陪我過去見客吧。」

「啊，好的！」西尾江蘺連連點頭，接著露出局促的表情。「那位老先生嗎？我也不是很擅長應付年紀太大的人……」

「放心，不用你來應付，你跟著我就可以了。」

接著，兩人起身，林決明和西尾江蘺迎上來。

那位長崗次郎穿著灰色的西裝，頭戴一頂黑色的爵士帽，戴著黑框眼鏡，右手抓著拐杖，身材清瘦，看上去八十歲左右。

長崗次郎身後還跟著一男一女，貌似都是學徒，男的三十歲左右，女的只有二十歲出頭。

吉勇實惠為雙方相互做了介紹，甚至連西尾江蘺都沒放過。

雙方客套地問好。

「幾位請跟我過來會客區這邊坐吧，那邊比較安靜，沒人會打擾。」

大家跟著吉勇實惠來到了會客區，圍著一張方桌坐下。有人立即過來端茶倒水。

長崗次郎大量林決明，微笑道：「剛才在樓下看到了非常有趣的畫面呢。我當時就很驚奇，怎麼會有個年輕醫生在義診的時候敢給人針灸治療呢……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有人冒充了牧田醫生。」

「長崗先生，你這是興師問罪來了？」林決明問道。

長崗次郎擺擺手，道：「當然不是。我年輕的時候也學過針灸，雖然後來徹底放棄了，但我還是看得出來，你的針灸手法，不是一般年輕針灸師能夠掌握的。那是顯然是苦練多年才能達到的境界。」

「原來長崗先生也是內行人，那就好說了。」林決明說道。

「我讓徒弟跟著你，知道你進了中醫協會的展館，所以想過來和你認識一下。有點唐突，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們來打擾！」

「聽說長崗先生你是東京知名的漢方醫學家，不知道長崗先生為什麼要認識我這個無名小卒呢？」

「因為我好多年沒見過針法這麼出眾的年輕人了，很想和你交流一下，你應該不會嫌棄我這個老頭子吧？」

「長崗先生剛剛不是說，已經徹底放棄針灸了嗎？為什麼現在還會對針灸感興趣呢？你還記得那些穴位嗎？」

這時，那個叫一色椰香的女子橫眉怒視道：「請跟我爺爺說話客氣一點，他是長輩！請使用敬語！這是最基本的禮儀！」

長崗次郎抬手說道：「椰香，不要那麼激動，林先生是中國人，他們那套禮儀和我們的是不一樣的。你不能要求人家和我們一樣。」

吉勇實惠趕緊打圓場：「大家喝茶喝茶！」

林決明悄聲問旁邊的西尾江蘺：「我剛才說的話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嗎？」

西尾江蘺也低聲回答：「很不妥……因為你面對長輩沒使用敬語，這是很冒犯的行為。」

林決明雖然日語學得不錯，但敬語這一塊確實沒什麼長進。

日本還有專門的《敬語詞典》教別人在不同場合面對不同人物應該說什麼樣的敬語。

估計就算是日本人自己很多時候都沒辦法完全掌握分寸。

大家裝模作樣地喝茶。

一色椰香聽長崗次郎說了一句什麼話，然後就起身走開了。

接著，長崗次郎說道：「剛才我外孫女有點衝動，希望大林先生不要太過在意。我已經讓她出去外邊好好反省了。」

「沒事，我沒放在心上。不過像她這樣的女孩子，現在還真不多見呢。」

林決明指的是，敢在公開場合指責別人的女生，在日本是很少見的。

「哦，她的父親是美國人，教育方式不同，所以性格上有點……不受約束。」

「混血兒啊，怪不得，五官比較突出。」

那個叫一色椰香長得確實不像正宗的日本女人，五官比較突出，眼窩深邃，而且一頭亞麻色的長發，估計也不是染的，而是天生的。

長崗次郎說道：「言歸正傳，林先生，不知道你對針灸治病和草藥治病怎麼看？兩者優劣勢在哪裡？」

林決明想了想，說：「有些病只有針灸能治，有些病只有草藥能治，有些病是必須針灸和草藥一起才能治，而有些病是草藥針灸都治不了。」

長崗次郎忍不住拍手，道：「總結的真是簡單扼要啊！」說著嘆了口氣，「我雖然行醫五十多年，但還是有些疾病無法治好，我有時候想，要是我當年沒放棄針灸，加上針灸，是不是那些治不好的病人也能治好呢……這一直是我的遺憾。」

「長崗先生，實際上，過去的中醫，基本給人治病，都不會分什麼用藥和針灸，都是使出渾身解數，把懂的治療方法全都給用上，只希望能夠儘快治好病人，不會像現代一樣，分針灸草藥推拿。」

長崗次郎說道：「是我的認知狹隘了，我當年覺得，能夠熟練掌握一門技術已經很了不得了，所以才放棄了學習針灸，只研究本草治病。」

「長崗先生，既然你在東京這麼有名，說明你的醫術還是備受認可的。聽說你現在已經不行醫了？」

「是的，精力跟不上了，還是把學習和實踐的機會留給年輕一代吧。現在漢方醫學日益衰落，只剩下漢葯的研究還有很多人參與，我擔心後繼無人啊。」

「漢方醫學衰落，何以見得？葯妝店裡的漢方不是琳琅滿目嗎？本草館漢方醫館連鎖到處都是。」

「漢方那是製藥廠的行當，跟醫療關係不大的。真正的漢方醫學門診卻越來越少了，有些城市只有一兩家。偌大的東京都，漢方醫學門診不到十家。整骨院很多，真正懂針灸治病的針灸師卻沒幾個。時代不同了啊。」

長崗次郎說著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大家喝茶喝茶，茶要涼了！」

吉勇實惠這個氣氛組人員又開始工作了。

大家又開始喝茶，然後吉勇實惠給大家加水加茶。

西尾江蘺不喜歡喝熱飲，只是抿了口茶。

「西尾小姐不喜歡普洱茶嘛？那換玄米茶給你可以嘛？」

吉勇實惠發現西尾江蘺杯子里的茶水幾乎沒變化。

「不用了，這個茶味道挺好的，我只是不口渴。」

林決明靈機一動，忽然問道：「長崗先生，這位西尾小姐不喜歡熱水，只喜歡冷飲，而且手足心熱，經常口乾，身體不適，你能不能幫她看看？」

長崗次郎眉頭一挑：「哦，是這樣嘛？」

西尾江蘺連連搖頭：「沒事的，不用看，沒什麼的！」

林決明卻說：「難得有機會碰到長崗先生這樣的名醫，怎麼可以錯過呢。」

長崗次郎說道：「西尾小姐，不介意的話，那我現在給你看看吧。」

「啊，那……那真是麻煩您了，長崗先生！」西尾江蘺立即點頭，「非常感謝！」

這種情況，西尾江蘺顯然難以拒絕。

林決明想親眼看看，這日本的漢方醫學家是怎麼給人診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