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馴鳥

第一百二十四章 馴鳥

高鶴正在逗弄一隻鸚鵡,他伸出手指,那鸚鵡便用彎曲的喙輕輕碰了碰他的指尖,高鶴見他乖順,格外滿意地點點頭,從一旁接過盛著鳥食的小碟,從裡面捻了些黃米在指尖上,由著鳥兒去啄食:「最初幾年的時候,還需要看著他。眼下就是撤了籠子也不飛了,總算是乖順起來了。由此可見,調教鳥和調教人一樣,重要的是耐心。」

「都是老爺的功勞,這小東西最開始粗蠻,誰都覺得彷彿救不得了,還不如送到伙房裡去。要不是老爺心裡總念著這鳥兒靈秀聰慧,花了大心思去調教,這小畜生哪裡有今日的好日子享受呢?」

「嗯?」

「哎呀,奴才失言,是小主子。」

高鶴早上才見了張峒道那失魂落魄的模樣,眼下心情正是最開朗的時候,不禁多有興緻訓了身邊僕從幾句:「秋高氣爽的好日子,來與我這寶貝玩耍一會兒,多好的興緻都被你攪和了。這位是主子,按照道理你要稱呼一聲翡翠小姐才是,怎麼這麼不講規矩。」

高鶴身邊的僕從朝著鸚鵡行了一個大拜:「奴才失言,還望翡翠小姐恕罪——眼下翡翠小姐能唱小曲,又是頂活潑機靈。人家都說是老爺馴養有方訥。」

「馴鳥這事情的樂趣就在此處。」高鶴餵了小米,再瞧瞧毛髮閃爍著順滑光澤的鸚鵡,怎麼看怎麼覺得喜歡,「這小東西到了深山野林,不出半日便會淪為虎豹豺狼的盤中餐。縱使僥倖活下來,為了生存也要與旁的鳥兒爭鬥,到草叢中捕食。那麼活著,還能有什麼好的模樣,只怕是一身狼藉臟污。可是他眼下多好看啊……」

「得了老爺的照顧,才有這麼好的模樣呢。」

高鶴對這一番褒獎很是受用,滿意地輕笑一聲,慢悠悠走出院子:「鳥也罷,人也好,都應當跟對了人才有好前程。楊妃之所以能有那麼福貴的好日子,不是都因太上皇的緣故,不然天下美人那麼多,怎麼她偏生是其中最惹眼的?」

「活著的時候享盡榮華富貴,死了之後還能一指千金。這都是太上皇的眷寵滋養而來的好名聲啊——可惜,這樣淺顯的道理還是有人不懂。」

「念空師傅年輕,過幾年說不定就懂了。」

「從前我是不著急的,只不過希望他早點明白。畢竟美貌這種東西,老一歲減一些。只不過天下美貌男子又不是只有他,當真要去找,識趣又嫵媚的必然不在少數。他不過是有個名頭在身上,旁的沒什麼獨特之處。只不過,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如何對付這不識趣的少年人。」

「您是說,張大人?」

「張峒道畢竟是淑妃的侄兒,又得肅宗欣賞。別說是我,就是和州府的李大人都要讓他幾分。我早早就提醒了,關帝廟那事情要下了死勁壓,那可是陳將軍身邊的人,這麼大的事情要早早地處理了才好。他們不聽,以為天高皇帝遠,結果最後惹上了這麼大的麻煩。」

「大人莫要憂慮,那張大人不過是個未經事情的小娃娃,何足為懼?」

提起張峒道,高鶴不免露出幾分胸有成竹的輕蔑神色:「什麼狄公傳人?少年天才,害我如臨大敵,以為是不得了的人物。最後居然是個天真的黃口小兒,我不過隻言片語便叫他心神不定,內部離心,想來也是不足懼也。」

「但是那女子……」

提起李平陽,高鶴倒是多了幾分忌憚:「那人的來路調查清楚了嗎?」

「此人與張峒道說的是,她乃是魯東一藥商的夫人,被丈夫拋棄在此,要找到美人骨變回年輕模樣以挽回丈夫心意……什麼糊弄人的說辭,也就是張峒道被迷了眼,才覺得彷彿當真有這樣的事情。眼下事情暴露,我看他們怎麼內鬥去!」

「老爺,那女子兇悍啊。」

「怕什麼,輪不到你我去打,再如何兇悍,暗處安排幾個弓弩手隨時準備著,饒是神仙也躲不過。你還真當我們殺不了一個女人了?不過從前不想把事情鬧大罷了,當真要殺起來,一個不行十個是個不行就一百個,取她性命還不是小事一樁。」

高鶴想著,便覺得暢快起來:「今晚把她也請來,再給他們添一把火,等到他們吵起來的時候,你讓暗處之人出手。也無需管她是什麼來路了,只要那女人死了,張峒道的身世背景,背後利益關聯都一清二楚,好對付著呢。」

「這人怎麼此刻變得這麼不好對付了?」李平陽坐在張峒道旁邊,兩人之間隔了個坐墊,她一句話說不出,眼下難受得要命,彷彿身上有幾窟螞蟻在爬似的。

——這天殺的高鶴,缺德事做得那麼多,當初就該一劍送他下去和魏無命作伴。就一個晚上,好端端一個張峒道眼下見著她就彷彿陌生了似的。目光總是躲不說,還彷彿含了些埋怨疏離,卻又不說,只是躲著。

李平陽急得很,眼前看著茶點都沒什麼興趣了:「這茶壞了似的,味道真差!」

張峒道沒接她的話,兩人一時間又陷入了尷尬的沉悶,連陸載和陳珂遠都覺出些不對勁,兩人面面相覷,最後也不知道達成了什麼主意,兩人你推我我推你的,俏沒聲地居然就移了出去,只留下李平陽一個人如坐針氈。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平陽實在挨不住了:「就一天,我沒惹事情啊!怎麼,怎麼就不理我了?」

張峒道也猛得抬起頭,他表情在憤怒和委屈之間搖搖擺擺地變著,最後話還沒出口,眼睛先紅了一圈:「你騙了我這麼久,還好意思問我!」

「我,我騙你什麼了?」

「你騙了什麼,你自己心裡知道,難不成要我幫你講嗎?」張峒道猛得站起來,「我如此信任你,如此善待你,可你呢?你姓名是假的、經歷是假的、身份是假的。什麼是真的?」

「這……」李平陽一時說不出話了,乾巴巴地解釋了一句,「我,我沒想過害你們,我從始至終都是你這邊的人。我要是真的要害你,機會可多了。我,我只是……」

她忽然有些說不下去了。

張峒道看著她,嘴角委屈至極地下撇著,那眼睛眼見著越來越紅,最後他站起身背手快步走出去:「等今晚宴席散了,我們也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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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美人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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