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陰魂

正午的陽光越發毒辣，有選擇的人基本會避開這時間段出門。

一道殘影飛速掠過，快得，讓人以為只是自己眼花。

小區破敗陳舊，開發商為了建造更多的屋子出售，建的是擠擠挨挨，即便是正午的太陽，依舊有不少太陽無法折射到的陰暗處。

而陰暗，最是容易滋生邪物。

「放開她。」

停下腳步，岑婆拍了拍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沾染上的粉白，神色淡漠的看著前方詭異的生物。

「陳娟」頂著一頭炸開的捲毛，雙眼猩紅，來不及吞咽下的涎水滴答滴答滴落在地，發出滋啦滋啦的消融聲。

被打擾了進食，女人姿勢不變，四肢依舊死死地按在早已失去知覺的女人身上。

碩大的腦袋180°旋轉，戒備的沖著來人咆哮一聲，猩紅且長的舌尖一伸一裹，滴落的涎水被重新捲入口中。

「又來一個，桀桀桀桀。」她好餓，實在太餓了。發自靈魂深處的飢餓感快把她逼瘋了，即便太陽正猛之際，她也忍不了一分一秒。

一把丟開手中的獵物，女人四肢著地，對著送上來的獵物桀桀怪笑。隨即嘴巴咧至耳根處，低嘯一聲，隨即四肢齊用朝著人飛撲而來。

奇怪的是，明明咆哮聲尖銳直逼人靈魂，卻未見有人聽到，住在附近的居民該幹什麼幹什麼，絲毫沒受影響。

而唯二能聽到的岑婆，看著近在眼前的一排利齒，不緊不慢的伸手掏了掏耳朵，眼神中明晃晃的閃過一抹嫌棄，輕輕嘖了一聲。

腳步微動，輕鬆地避開划拉至眼前的尖利爪子。

「老東西，既然自己送上門來我就勉為其難的吃了你吧。」吃了你，漲陰氣。

吃了你吧，吃了你吧。

不比岑婆年輕的聲音仿若自帶迴音功效，一聲聲傳入耳中。

一擊不成，「陳娟」依舊笑容詭異，沒事，好東西難入口，她都懂得，桀桀桀。

躲避開陽光，止住沖勢，扭著脖子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下一次，可沒那麼好的運氣了。

岑婆閉了閉眼，見慣了又如何，還不是依舊嫌棄。

腳步輕換，沒等「陳娟」看清，瘦弱的老人已然消失在眼前。

再次出現時，人已經站在了她身後。

五指成爪，明明瘦弱不堪的手腕，此時力氣卻大的驚人。一抬一甩，「陳娟」張著的嘴還沒來得及閉上，長長的舌頭帶著涎水飛舞。

有意識時，人已經被扔飛至牆上。

「啊！」尖嘯一聲，借著被扔出去的勢頭，本能的，「陳娟」轉頭就想跑。

老太太見她想跑也不急，不緊不慢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徐徐展開。雙手合十，隨著手勢的變化，嘴巴微動。

瞧著再普通不過的一張筆記廢紙，卻跟長了眼睛似的直直射向陳娟背脊。

「敕。」

「啊，啊！」

隨著一聲敕令，四肢全力奔跑的怪物痛苦的尖叫一聲。纖細的身子瘋狂翻滾，一個不慎滾出了陰影處，又被太陽灼得厲嘯一聲，狼狽的滾了陰影處。

直至精疲力盡，四肢抽搐的蜷縮在牆角，一點點恢復了人樣。

昨晚上就沒卸的妝容，如同爆炸般的小捲髮，翻滾留下的臟污，看的愛乾淨的老太太直皺眉。

「啊，死八婆，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出手對付我。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活！」

眼見老太太一步步靠近，原本一臉羸弱的「陳娟」刷的睜開眼，泛著紅光的雙眼中儘是惡意。

顧不上疼入靈魂的痛楚，一鼓作氣一躍而起，塗著紅艷指甲的手成利爪狀，竟是不管不顧的想要拉著岑婆一起同歸於盡。

如果蘇離在場的話，憑藉她的那雙眼一定能看到此時「陳娟」的身上，浮現出來的另一個靈魂。

女人約莫五十歲左右，身形肥胖，隨著她的一聲聲嘶吼，腫脹的跟充了氣的猙獰臉上，腐爛的碎肉淅淅瀝瀝的掉個不停，露出底下的森森白骨。

怎麼說呢，可能對死者有些不敬，但實在是辣眼睛的很。

「只怪你傷了無辜，破。」

枯瘦的食指輕點眉宇之間，隨著一聲破字，女人叫的是越發凄厲。身子軟得跟麵條似的軟倒在地，褐色的捲髮蓋了一臉。

乍然一看，像是什麼案發現場般，怪唬人的。

「嘖，實力不怎麼樣，倒是黏糊的厲害。」

照理說普通的陰魂根本受不住連番的擊打，眼前的女人也不知道怎麼的意外的能熬。

肥胖的身影脫離軟倒在地的肉體，一把竄上了樓，又躲在陰影處飛快消失了蹤跡。

岑婆彎下腰隨手一拉，之前任憑怪物怎麼撕扯都扯不下來的紙張，輕鬆回到了手中。

皺眉看了眼手中的紙，輕嘖一聲，隨即朝著怪物消失的方向漫步而去。

另一邊，好不容易站在洗漱台上清洗乾淨摘好的菜，小蘇離擦乾手上的水珠，乖乖的回到客廳的座位上，手撐著下巴安靜等待婆婆回來。

然，沒等來岑婆，倒等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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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老婆子多管閑事，打得我差點魂飛魄散，正好，吃了你這個賤丫頭還能膈應下老太婆，桀桀桀桀。」

腫脹的陰魂鑽入滿是那個死老婆子氣息的屋子，心疼的看了眼身上消散不少的黑霧。

露著白骨的臉上滿是森冷的惡意，盯著眼前瘦小的丫頭貪婪的舔舐著雙唇。

「死丫頭，要怪就怪你那個好婆婆去吧。」

嘶吼間，女人化作只剩下一顆碩大腦袋的黑霧，一把沖向愣在座位上好像被嚇傻了的小姑娘。

蘇離雖小，但撞鬼的經驗可一點都不小。

如若沒有一點自保手段，又怎麼可能頂著與眾不同的身子好好地活到現在。

眼見昨晚上威脅過她的怪物衝過來想要撕咬她入肚，小蘇離歪了歪腦袋，琥珀色的貓兒眼好似無機質的寶石，冰冷的可怕。

動作輕巧的蹦下凳子，躲避開黑霧攻擊。瘦弱的脊背牢牢抵在牆上，看著再次攻過來的怪物，咧開嘴甜甜一笑。

「離離已經說過，不要靠近離離的。」

隨著小姑娘的話音落下，小小白嫩的手一把抓住已衝到她跟前的黑霧，明明才一米高的小人兒，雙手卻似鐵鉗輕易讓黑霧掙脫不得。

「什麼？」

陰魂漆黑的眼中紅光一點點褪去，低頭看了眼比她矮小了快一半的小女孩，不好的預感衝上心頭。

「啊！」

隨著小蘇離手中的白光乍現，被她抓在手中的黑霧凄厲的慘叫著，一團黑霧瘋狂扭動著，卻跟秋後的蚱蜢怎麼也蹦躂不出。

原來，真的有比死還要痛苦的事啊。

眼前白光一片，消散前，難得恢復清明的女人忍受著來自靈魂深處的撕裂痛楚，躍上心頭的不是仇恨怨念，居然只是這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