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是誰

九月三十，霜降，夜漸寒。

「2014年10月23日天氣晴。」

「今天是媽放療的第二個禮拜，雖然她笑著說沒大問題，可身體還是肉眼可見的消瘦。」

「小班他上周末帶著他妹妹過來看過媽，班爸爸一向熱心腸，但他沒有來或許因為崔阿姨的緣故。」

「路過街區的菜市場，賣魚的霍爺爺還一直嘮叨著我媽這幾天都沒來買菜。」

「媽又催我去學校，她怕耽擱我學業，嘴邊沒特意提到他，即使我每次看到他都會刻意迴避。」

莫宸楓手中的筆突然間停止了移動，他一想到那個人就異常厭惡。

他緩緩地合上那本承載著回憶的日記，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病床上那個安靜沉睡的人——莫曄。

莫曄緊閉著雙眼，呼吸平穩而深沉，似乎沉浸在一個甜美的夢境之中。

她的臉色略顯蒼白，原本秀麗的臉龐此刻也多了幾分憔悴和疲憊。

莫宸楓靜靜地凝視著莫曄，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感。他們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而這些聯繫不僅僅局限於血緣關係。

然而，如今的莫曄卻病倒了，躺在這冰冷的病床上，失去了往日的活力與生機。

看著眼前的一切，莫宸楓感到一陣心痛。

夜已深，但莫宸楓毫無睡意，他輕輕地站起身來，腳步輕盈地走出了病房。

月光透過窗戶灑在走廊上，形成一片片斑駁的光影。

莫宸楓還不知道，今夜會見到他人生第二個最為重要的人，人生的軌跡才剛剛開始......

雖說還沒到十五，屋外的月亮依然發出溫和的光芒，路邊燈光顯得格外不起眼。

莫宸楓獨自一人緩緩地行走在醫院公園那條幽靜的小道上，路旁的花壇里開著一簇簇淡黃色的秋菊，散發著一股淡雅而清新的氣味。

那個姓周的男人近幾天沒出現，莫宸楓倒是莫名的舒暢，即使他們沒什麼真正意義上的過結。

走著走著，莫宸楓猛然間感覺腦袋忽地襲來一陣劇痛，仿若被蟲子狠狠咬了一口般，不由自主地閉上了雙眼。

剎那間，他腦海出現奇怪的畫面：

無盡的黑霧籠蓋在一座城，頃刻間，數道天火砸向了下去.....

莫宸楓誤覺得是自身過於疲憊，以致於產生了幻覺。

然而，身體卻不停地向外散發著某種東西，恰似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從其體內抽離了出來。

整個人變得輕飄飄的，他恰到好處地放空了自己。

誠然，他沒意識到自個兒已經懸浮在空中，腦海又出現一陣閃電里一個人抱著嬰孩極速墜落的情景。

小道里空無一人，要是有路人經過，那不得被嚇死。

過了一會兒，莫宸楓又恢復了神智，周身的流光隨之消散，整個人平穩著地，他不住打量自己，還以為眼花了。

一個聲音悄然響起：

「莀，我們這算是正式見面了。」

一名男子迎面走來，臉上帶著笑容。

莫宸楓定睛一看，只見此人身著一襲長褂，那長褂的顏色似青似藍，在月光下閃耀著獨特的光澤。

再看他的頭髮，烏黑油亮。

更奇特的是，這男子全身上下似乎散發著一種神秘的氣息。

令莫宸楓不禁心生疑惑：他究竟是人還是鬼？

待莫宸楓緩過神來，那張臉確確實實驚到了他。

「你.……你怎麼長得和我一樣。」莫宸楓揉了揉眼睛，確認無誤，的確一模一樣。

世上長相一樣的人本來很多，但現實中親身碰到一個，概率小的能用手指數得清。

不對，這是現實？夢境？

莫宸楓原地怔愣，仿若在凝視著鏡中的自身一般，那雙湛藍的瞳孔反倒提醒著他，他們倆並非同一個人。

上一次有這反應的人，還是初見梵天的澐。

「不必驚訝，你與我有很深的淵源。」

男子調侃似地搖了搖頭，說道：

「罷了，此世我應叫你莫宸楓。'莀'對你或許還很陌生。」

「莀？那是誰？我？大哥哥可是認錯人。」

「不會的，就是你。」男子眼神堅定。

莫宸楓定睛瞧著那張比自己顯得更為成熟的面容，竟然不由自主地失了神。

理性的直覺明確地告訴他，這個人絕對不是普通簡單的人。

「那你是什麼……人。」莫宸楓禮貌性的加了個「人」字。

「無需知道，莫宸楓，我們來日會再相遇的。」

「大哥哥，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莫宸楓不自覺地問了句。

「澐。」

說罷，男子快速地畫了個獨特的符咒，隨後轉身隨手一揮，眨眼間便消失得毫無蹤跡。

莫宸楓被嚇得目瞪口呆，嘴巴張得大大的卻發不出一絲聲音，他的腦海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眼前的情況。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如夢初醒般地意識到，剛才聽到的那個聲音竟然如此熟悉！

是他，心裡的那個他，住了心裡十五年！

莫宸楓開始恍惚地認為他是上蒼哪位神明。

儘管他是個實打實的唯物主義者，但牛頓死前還研究神學呢，凡事又不能籠統以科學概論。

「你倘若是神明，就讓我母親多活一段時間吧，我不能失去她。」

莫宸楓神情恍惚、目光無神地望著那明亮皎潔的月光，嘴裡喃喃小聲地念叨著。

澐何嘗不想幫他，只是他空有一身星辰之力但並無扭轉生死之法。

滄溟人與生俱來的能力，決定了他以後的責任，滄溟王雙子也不例外。

其實，澐並不清楚在霜降這日能夠化形成功。

除了月光以外，莀的魂體也或許間接為他提供了幫助，所以還沒有被反噬。

澐思索了十五年，依舊參不破罪人之子口中的星辰之力為何物，還有那本古籍中藏有何玄妙。

祭司大長老羽曾預言滄溟會迎來一場浩劫，擁有星辰之力的第三人將臨世，那劫避無可避。

果真，那預言已在十五年前一一應驗，梵天與滄溟一族的仇怨一直不明不白的。

誠然，滄溟天卷里相關一段早就被先人抹去，無量雲海相關記憶早被篡改了，否則先祖當年造下的業為何自己不解決要後人承受後果。

所幸，澐按照古籍的術法，借著月光，成功化形，許是借了莀的魂體的緣故。

未至機緣，澐還需待在莫宸楓體內修養一段時間，等靈力完全恢復就能脫離莫宸楓的身體。

莫宸楓一聲不吭地回到了安靜的病房，他輕柔地依靠在莫曄的身軀上，慢慢地沉入了深沉的夢鄉。

夢裡，他已成年，莫曄的病也得到治癒，他們一起走在北平的牛街大道上，吃著黃米面炸糕.......

數光年之外的滄溟，那些沉睡的人又能否重新蘇醒，故人何時能歸來，黽雲系何時能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