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入學

5入學

小院收拾得雅緻,柳舞輕風楊展華蓋,不過現下時節不對,俱是光禿禿的。賈環忍不住心中一涼,這不正是賈家的寫照么,看似百年豪族,實則正如這小院一樣,內囊已盡只剩下了空架子。待大廈傾覆,溫柔可人的迎春,機靈可愛的惜春,心高氣傲的探春又將如何呢。果然還是不能不管啊,遠目。

「環兒。」寶玉見弟弟不推他走了,又急又怕的小聲叫道,他自己不敢走啊。

窩囊廢,賈環白了他一眼,復又推著他往前走。

步入門廳,迎頭一張嶄新的孔子畫像,賈政見了點頭道好,領兩個兒子施禮。賈環盯著他爹的屁股暗地裡罵罵咧咧,人家給他下馬威他居然道好,一看就知道是一路貨色。

裡屋靠東牆一張大案,西面正中兩套小課桌,西南角一套更小的那裡垂手站著個小鼻子小眼兒,滿臉機靈的七八歲男孩兒,應該寶玉的伴讀。賈環掃了眼教室后,嘴角一勾放下心來,寶玉有伴讀,也就是說他犯了錯先生也有人可打,如此大善。

「岑先生,這是二兒寶玉,三兒環兒,具是頑劣不堪的,今後請您多多費心,如有不聽先生話者,打之無防。」賈政躬身向大案後方臉長目的中年書生道。

「請正公放心,自當盡心。」書案后的先生也起身回禮,態度不卑不亢,好一副道貌岸然的長相和聲音。

「學生給先生請安。」寶玉賈環一塊向前,躬身給先生行禮。

「你二人從今日起在我門下讀書,希望爾等折節向學勃然奮進,如若貪圖享樂不思進取我可是不依的,知否。」岑先生聲若磬擊,義正言辭對兩個學生聲明。

「是,學生記下了。」賈環與寶玉應道。

賈政與岑先生又聊了幾句才離開,留下二人坐在書桌后獃獃看著岑先生。賈環忠心希望這人如賈政一般,無論內里如何,至少外表要裝做剛正不阿狀,不會因為嫡庶之別讓他為寶玉頂缸挨打。

「聽政公所言,寶玉你已經識了數千字在腹中,而環兒尚未啟蒙。從今天起我每日講解千字文,寶玉不但要會寫會讀,也要背熟講通,環兒只需你認字會寫既可。再者,聽說環兒你在書畫方面有些天分,每日需描兩張大字,寶玉一張,都聽明白了嗎?」岑先生見兩小娃兒都呆愣狀不禁腹誹,如若不是想借著賈家的勢力補個差事,他堂堂二甲進士何至於到這等靠祖宗吃飯的二世祖家坐館,現在可好,得了兩個小傻子當學生,真真丟死人了。

賈環聽先生安排得如此合理,心下暗喜。此人頭腦還算靈活,應該不是賈政那一派的假道學,以後知道他不擅讀書大概也會太為難。見寶玉聽了先生的話一點反應也沒有,他也木著張臉沉默是金。

三人脈脈含情,實則大眼瞪小眼的默然半晌,先生終於撐不住了,戒尺一拍,「到底聽沒聽懂?」給個反應啊,摔。

「懂,呃,懂了。」寶玉原本就被繁重的功課嚇到了,又驚得一哆嗦,兩眼含淚,抽搭著回道。

「懂了。」賈環低頭,極力將笑意憋回去。

「開始上課,把千字文打開。」岑先生忍住撓牆的衝動,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心裡不停說服自己,勛貴子弟的腦子都被大魚大肉塞住了,跟他們生氣是對牛彈琴,不值得啊,不值得。

第一堂課總算是有驚無險的過去了,接著第二天,第三天,一個星期後受驚小鹿賈寶玉小朋友將心放到了肚子里,新來的先生只要求將他布置的功課做好就成,從不高聲也從不打罵,連笨笨的環兒都沒打過,真好。

賈環也認為日子還算過得,每天上午上課,學二十個字,寶玉有伴讀侍候也不用他管。下午回屋在字帖里將二十個字找出來描紅,功課寫好后惜春已經等待多時了,兩人拉著小手跑去騷擾迎春,生活是多麼美好啊。

他這邊快活,有些人就不如意了,比如王夫人,她已經快要沉不住氣了。眼見庶子天天上學玩耍,也沒傳出什麼朽木不可雕也之類的傳言,如若真是個聰明的,以後考了功名,趙姨娘還不得意到天上去,如何忍得。

於是乎,開學第十日,也是兩小的第一個休沐日,王夫人端坐正堂,將岑先生請來打算關心一下兩個兒子的學業情況。

岑先生先是不耐煩,他每日與兩個小的周旋還不算完,如今還得去見當家太太,想了解孩子的學業也該是爺們出面,你個娘們請外男到內宅,還要臉不要?

磨磨蹭蹭來到榮禧堂,岑先生坐在正廳,臉朝大門屁股對著帘子后的王夫人,心裡這個彆扭。

「岑先生辛苦,休沐之日還打擾您真是過意不去。」王夫人沉著氣,心裡琢磨如何才能暗示這酸儒打壓賈環。他一個庶子還想出頭?哼!

「不敢,夫人也是慈母之心。」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老子對四十多的大媽不感興趣,想爬牆另請高明。

「小兒頑劣,都是被我給慣壞了,不知他們學業如何?」王夫人想了半宿,最後決定單刀直入,當娘的關心兒子學業怎麼了,哪兒都說得出理去。

「寶玉少爺年少聰慧,是個難得的。環少爺要差很多,此生恐怕要止步於舉人了。」岑先生久經事故,如今四十已有三了,說是人老成精也不為過,見王夫人連禮教都顧不得了也要將他請來只為打聽嗣子學業,心中矣有所感,此話說出的雖是實情,也屬投石問路。

「果真?」王夫人聽了大喜,聲音不由高了,旋即穩下又道:「寶玉雖伶俐但生性跳脫,難以定性,還請先生多費些心。環兒還小呢,先生也不必太急,畢竟身子要緊。」

「小可明白,夫人還有吩咐?」她親生的嫡子我得多費心,庶子就不必管了,是這個意思吧?我明白了,可以走了不?

「先生請便,我等先生的好消息。」你最好真的明白了。

「不敢不敢。」不敢不明白,你個毒婦。

岑先生氣哼哼的往回走,心道果真最毒婦人心,那賈寶玉不去說他,賈環本就呆呆笨笨的,一天至多五句千字文二十個字,再多一個他就張冠李戴不知所云,如今再不管他,以後別說舉人,連考個秀才都勉強。

榮國府自稱漢墨詩書之族,實則一個能讀書的都沒有。賈環雖不如寶玉聰明,但與上課心不在焉的寶玉相比卻是個乖巧勤勉的孩子,今後卻要被嫡母壓得抬不頭來,可憐啊。

邊想邊搖頭,忍不住連想到自己。他打小苦讀詩書,好不容易考中二甲,卻因家中無力朝中無人至今得不著個差事。反觀賈政,狗屁不通連個秀才都沒考中,卻仗著家世官居五品,尸位素餐無一建樹也無人敢管。

再想到賈環,明明是個老實孩子,就算笨了點可勤能補拙,一個不到四周歲的娃娃,每日兩篇大字寫得整整齊齊,比整日家仗著小聰明偷奸耍滑的賈寶玉強百套,卻被嫡母如此打壓,可憐的孩子。岑先生雙拳緊握,決定以後好好教導賈環。

如果賈環聽了他心中所想,只怕會仰天長嘆,這傢伙雖然不酸也不腐,卻太過實在了,他怎麼就不想想賈環會不會是裝的呢。能在心狠手黑的嫡母手下活到這麼大,要麼真傻要麼裝傻,他怎麼就不想想第二種可能性呢。

王夫人聽了先生的話后心滿意足,再加上周瑞家的湊趣說些奉承寶玉的話,更加得意。本來么,她可是大家子出身,她的兒子理當聰明伶俐。環哥兒小婦養的東西,叫聲三爺是抬舉他,跟寶玉一起念書是她大度,沒寶玉強也是應該的,不過是個奴才秧子,長大了打發出去也就是了。

沒王夫人整日虎視眈眈,賈環的日子更加好過。上午應付先生,下午練字習畫,小日子不要太美。

寶玉這邊卻抗不住了,每天早起將他折磨得小臉煞白,上午不得閑,下午還得忙功課。姐妹們都不理他,主要是探春拉著湘雲不讓她打擾寶玉,這不是人過的日子啊。

賈寶玉小朋友終於暴發了,他不想上學,不想聽那祿蠹叼念陳詞濫調,他想跟姐妹們一起玩。寶玉決定抵死捍衛自己的安逸生活,想來想去不上學的方法只有一招,裝病。

這天賈環到賈母處來請安,卻見大門外不復往日的熱鬧,連個通傳的丫頭都沒有,雖然他如今無需通傳也能進,但門口沒個人守著也太不講規矩了。他皺眉往裡走,才幾步就差點被撞趴下。

「三爺,寶玉病了。」撞到賈環的丫頭頭也不回,只將自己如此匆忙的理由說了出來。

這就挺不住了?賈環上輩子就知道賈寶玉不是個長性的,念書從來三天打魚兩天晒網,天冷不去天熱不去,括風不去雨雪不去,一年到頭上學的日子不過了了,沒想到才一個月就撂挑子了。

「老太太,太太,二哥哥可還好。」進了室內見王夫人也在,賈環趕緊問道。此時關心寶玉比向她們請安更安全,不然見寶玉病著他好著,這倆娘們指不定想出什麼歹毒的主意對付他。

「環兒,你們上學可還辛苦?」賈母唉聲嘆氣的坐在羅漢床上,她早幾天就發現寶玉的臉色不對,可兒子剛請來先生,總不能攔著孫子不去上學,如今可不就弄出病來了。

「我每天只跟先生學幾個字而已,二哥哥則要背好長一段書,可不辛苦。再則雖是開春了,天還好冷的,昨兒二哥哥早起打了好幾個噴嚏。」賈環先將自己摘了出來,聲明自己之所以沒事是因為太笨學得少,再給寶玉搭梯子,心說自己也算是模範弟弟了吧。

「寶玉這孩子就是好強,好孩子,你先去上學吧,別你也病了。」王夫人見賈環走進來原本氣得不行,憑什麼這小崽子不病,她的寶貝卻病了。后聽賈環之一天不過認幾個字而已,她的寶玉卻如此用功才病了,心也穩了氣也消了,出聲趕人上學去,別在這裡妨礙病人休息。

「是,老太太,太太,環兒告退。」賈環心說等的就是這句話,別寶玉病了王夫人也不讓他上學,他什麼時候才能當個認全字的正常人啊,就算不急著學四書五經,山川雜記什麼的看看也能解悶吧,他對淫詞艷曲之類也很感興趣的,畢竟心裡年齡是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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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賈環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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