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遲來的真相

第205章 遲來的真相

「雖然世人都說北境乃是藩王里最強大的存在,可實際上北境也是朝廷最忌憚的存在,北境的兵力佔據著整個衛國的三分之一,試想,哪個帝王能夠不畏懼這樣手握重兵的臣子。北境王擁兵自重,雖然你不信,但這卻是事實,我所知道的,北境王可就忤逆了好幾次聖旨,違抗聖旨,何等的大罪,而為什麼一直沒有人動謝氏,皆在於所有人都等一個時機,一個,能夠有絕對的說辭讓謝氏自願撤藩的時機,此為上頭這些年在北境運作的緣由其一。二來,北境重兵,早在這樣的威懾之下,不論是官員將士還是百姓都循規蹈矩,因此,也沒有人想到自己人得防自己人,就是出於這種不可能的心理,他們才有膽子在寧州造就這麼一個風月之地,成為他們暗度陳倉的軀殼。三來,舉國之內,也就是北境的價值最大,獲利最多,畢竟,北境這地方不偏不倚的地理位置,還有姬陵江這條運河,眼紅的人自然能窺探到這條河能做多少的大事。四來,他們也是仗著,一旦出事,朝廷最先要下手的是謝氏王府而不是我們這些小蝦米,所以這才是有恃無恐。」

有恃無恐。

聽完后,謝文文心中大為震撼,而他能條理清晰的羅列出這麼多見解,哪裡就是他口中的小嘍啰那麼簡單,如此見識,也不怪會被人推出去背黑鍋了,總得拋棄什麼才能得到什麼。但讓謝文文真正震撼的,是對方亦能看清如此局勢,可想而知北境的弊端已經是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他清楚宋氏忌憚謝氏,就像宋元昇說的,這不是他們願意看到的結果,而是站在那個位置的帝王一眼望去就不得不看到的現象。饒是他能安枕無憂,可那些臣子又如何能讓他安枕無憂?他們會放大危機,故意讓他提前預想到可怕的後果,從而讓他提前做好防備之心,也不能說就是他們帝王多疑。

不過,說北境擁兵自重,他不認同。

在他看來,北境上下,從謝氏到子民都忠心耿耿,怎麼可能用擁兵自重而惡意揣摩?要想他們主動撤藩,除非是北境當真做了不可饒恕之罪,已經無力再為一地之主。

還有他說的那些,分明不是一朝一夕就足以形成的,如果謝氏一直有對抗這樣一個冥頑不靈的勢力,那麼,如今四面楚歌的局面也就有理有據了。

約莫是沉默太久,也可能是心緒難平,他嗓子微啞。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對方思考了下,然後揶揄道:「大概,從你還在吃奶的時候。」

也不是他故意給謝文文難看,他年紀小是不爭的事實,就算他如何的多智,可在年紀上就此事他永遠都吃虧,因為他不會清楚在那段他還未經人事的日子裡,已經發生了什麼讓人枕戈待旦的事情。

謝文文的臉色青白一片。

胸膛里似乎有什麼東西突然間被摔了個粉碎,五味雜陳的心境湧上心頭,叫他一時之間開始分不清自己這麼多年來的記恨究竟是對是錯。

那些年在游京受到的委屈、欺辱,難堪,那些讓他害怕重提的日子,在如今看來,並沒有對錯。

這麼多年了。他才第一次知曉,原來在他撒潑耍混的日子,謝氏遭受了怎樣的壓迫,他被放棄不是他的錯,也不是父母的錯,錯就錯在,他生的太遲了,錯就錯在,那個時候的他不能撐起謝氏的一片天,錯就錯在,那個時候,他根本看不到父母兄長的艱難。

他居然抱著一腔恨意過了這麼多年,可事到臨頭卻讓他知曉自己的怨恨都錯了?

他有什麼錯呢?錯在他不知真相?錯在他年紀尚小?錯在皇帝不能容人?可他們有什麼錯呢?無端被猜忌,卻還要不惜全族之力保衛著衛國的河山,分明是為了宋氏的江山才一步步走得那般局面,最終得來的就是擁兵自重的忌憚?有人借著朝廷對北境的態度圖謀生事拉他們下水,是他們的錯嗎?他們為了北境,留下謝敬捷是他們的錯嗎?如果,那個時候自己不只是個只會背三字經的小孩,如果他那個時候能表現出異於常人的天賦,如果他有高瞻遠矚的卓見,其實能留下的也是自己是嗎?

不是他們拋棄了他,而是他沒有讓自己有被選擇的機會。

突然明白一切的他,像是沉溺於水中,久久不能浮出水面,得不到喘息的機會,也看不到頭頂的光明。

他在這條看不到光亮的路上走了太久了,可為什麼最後卻有人要來告訴他,不是這條路沒有光,而是他自己看不見呢?

這些年他的怨天尤人錯了,憤世嫉俗也錯了,他錯怪了他們、是嗎?

這樣的結果讓他沒有得知真相的喜悅,他心痛、懊惱,可還是不能原諒他們。

謝文文深吸了口氣,極力的忍耐著心底的那份傷痛,縱然已經知曉了一切,他也能理解他們當初的作為,可是他不能原諒他們的隱瞞,以及,在他知道真相后的避而不談,把他一個人丟在游京不聞不問。

他們讓他一個人孤苦無依的待在游京十年,這十年,永遠都無法從他那段恐慌的記憶里磨滅,作為謝文文他可以理解他們,體諒他們,但十年前的謝敬敏,不能原諒他們。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謝文文的反應在他眼裡很是奇怪,像是在笑又似在哭,可正想讓他在問出什麼就聽他沙啞著聲音冷酷的說:

「你們還真是算無遺策。」

語氣中帶著一股憤恨以及冷冽,像極了寒冬中的那股冰冷刺骨的風。

堂主無話可說,只得攤手表示的確如此。這場算計進行了太久,久到如今想要壓倒他們也不是件易事,而想要清算他們,謝敬捷也必須付出巨大的代價,當然,這樣的動靜或許已經驚動了朝廷,等朝廷的責難下來,謝氏就兩頭都撈不著好了。

算無遺策,怎麼不是呢?饒是他都不得不驚嘆於上司的深謀遠慮,但,就是這樣的深謀遠慮,讓自己成為了背鍋的人,真是悲哀。

喘息之間,謝文文逐漸的按耐住了那波濤洶湧的心境,眼底隱晦不清。他逃避了這麼久,沒想到答案這麼容易就被他知曉,所有人都不肯說明的真相,還得他自己找啊,若是他不曾冒充謝敬豐乖乖就範,想來,他一定不會知曉這些往事的糾葛吧,若是他們不說,自己怕是得被瞞一輩子,致死不知。

原本,他以為自己不被愛,原本他以為自己與兄長之間永遠都是珍珠與魚目,毫無比較可言,可如今看來,全然是他自己的臆測,父母之所以會讓他代替兄長去游京,並非是不愛,只是在北境的未來上選擇了慎重,他們無法等待自己長大,等待自己慢慢學會如何做好一個北境的未來的棟樑,北境沒有時間去等待一個懵懂無知的孩童長大成人,只是他輸在,出生。

想到這一點,謝文文全然沒有了對他們的恨意,就算是當初讓兄長裝病欺騙自己上京,他也能原諒了,但,這份原諒還達不到冰釋前嫌的地步。

遲來的真相,已經註定的人生,早已經成為了烙印,或許只是能夠讓他死而無憾罷了。

傷感完,謝文文又恢復成了那寵辱不驚的模樣,好似方才那神色多變的人不是他。

他想,既然他們籌謀至今,背地裡如此肆無忌憚,那麼,他不得不懷疑,上一次謝敬豐在報春堂出事,究竟是王令嗣的恐嚇還是這群人的預感到謝氏的出擊要拿謝敬豐開刀。

「謝敬豐那日在報春堂,也是你們乾的?」他直言不諱的問了出來,其實也沒有想過他回答,畢竟,能動手的人實在太多了,就算不是因為謝氏,就憑他自己在外捅的亂子也足夠叫人對他睚眥必報了。

但對方卻承認了。

「不是我,是其他堂的人。」

聞言,謝文文那一團亂麻的心終於又理順了一點,至少讓他知道了對謝敬豐動手的人不是王氏,足以說明,王氏的忌憚還是多於其他人,可這並不能作為王氏在這件事上涉入的水並不深。

從他得來的訊息可見,這群人暗地裡做的事情大多都是有王氏在從中襄助,他們分明是知道這夥人是有造反的意圖的,但是,他們身為官僚,臣子卻助長逆黨的氣焰,給他們行方便,這無疑也是參與了謀逆。

不過,就此事上,原來還真是他錯怪了王令嗣,但他並沒有生出懊悔之心,就算是錯怪了,但他也不是什麼善類,當日謝敬豐出城回宣陽,那伙在途中刺殺的人無疑就是王氏指派的,對於謝敬豐,他是起了殺心的,就憑這一點,他對王令嗣就生不出什麼諒解之心。

只是,這夥人為何要在那個時候就對謝敬豐動手?那時,就算謝敬捷已經開始行動要肅清寧州的內亂,可,彼時他們應該也不會糊塗想到要謝敬豐的命吧?不是在激怒謝氏么?要是謝敬豐當真出了什麼事,謝敬捷就要把寧州夷為平地了。

「什麼目的?」

「恐嚇王家。」

恐嚇王家?謝文文更不能明白了,王家給他們行了多少方便,這是毋庸置疑的,而且有王氏的鼎力支持,他們才能有如今可以與謝敬捷一較高下的實力,怎麼,這就開始過河拆橋了?至於現在就和王氏撕破臉了?要是謝敬豐在寧州出事,王家當仁不讓的是頭一個被懷疑的對象,可,那時候的王氏不是已經和王府聯姻了么?這群人也敢陷害王氏?就不怕他們把他們抖出來?

而且這些人只是為了恐嚇人就要用謝敬豐的性命去試探?難不成,王氏意識到危險,要與他們劃清界限了,他們為了防止王氏反水所以就藉此敲打他?

謝文文的猜測已經偏向了正規,接著就聽人娓娓道來。

「我們得到消息,王家要與謝氏聯姻,想要甩開我們平步青雲。要知道,我們之所以能發展得如此根深蒂固,最缺不得就是他們這些官僚的鼎力支持,有他們在暗中相助,這幾十年,我們混的是如魚得水。而這些人啊,分明又喜歡跟我們同流合污,可最後卻又不屑於讓我們分一杯羹,換句話說,就是不願意陪我們承擔任何的風險。」

所以,果真如他所想么,王氏想要抽身,結果這夥人不肯,就借用了謝敬豐的事情敲打他們,讓王氏意識到,他們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逃不掉?

呵,原來是狗咬狗啊。

「既然如此,何不把王氏作為你投誠的禮物獻給謝氏?想來,謝敬捷會放你一馬的。」

王氏做的事情令人髮指,謝敬捷可不會輕易放過他們,可,看王家在人前兩袖清風的樣子,怕是,要想扳倒他們不容易,起碼得有絕對的證據。

王氏在寧州乃至北境都聲名遠播,這父子倆很會拉攏人心,沒事的時候就發發慈悲,做做善事,得到無數人的稱讚,又在北境中是數一數二的世家權貴,要說他們王氏摻和了逆黨謀逆,怕是沒幾個人會信。

對方很意外謝文文居然能這樣想,他的確是想活的,可對於王氏,上頭的意思是不會讓每一個棄我去者好過,但,王氏做事太謹慎了,真正與王氏接觸過的人屈指可數,如果不能扳個大的,王氏就堅若磐石,根本撼動不得,所以在得知他們想要試圖跟他們涇渭分明的時候去迎娶謝氏的郡主,一步登天,上頭的人才會做出用謝敬豐來恐嚇王氏不要想著片葉不沾身的就脫離他們的隊伍。而饒是如此,也不是謝文文所言那麼輕易就可以用王氏做文章的。

「王白鶴那個人,最是謹慎,他與我們來往的次數屈指可數,很多時候都不是他本人出面,最開始的時候,我都不知道我們最大的合作夥伴就是王氏父子,就算是他給我們投的路引,牽的線,可最後,卻叫人查不出有半點他們插手的痕迹。」他們做的太乾淨了,所以說,想要抓住他們的把柄,很難。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江湖有朋友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江湖有朋友
上一章下一章

第205章 遲來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