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葉娘
一面黃銅鏡砸在地上,只是瞬間,便四分五裂,摔個粉碎。
「沒事吧?」
晏驁川一把將宋枳軟拉了過來,關切的眼神在女子身上打量了一個遍,「有沒有哪裡受傷了?」
「我沒事。」宋枳軟搖頭,隨即又用餘光悄悄打量方才撞到她的男子。
「不好意思。」
男子生得同黃夫人相像,想來就是方才黃夫人口中提及的長子,黃勇。
「方才跑得太急,我不知道會撞到人。」
黃勇解釋。
「我沒事。」宋枳軟說完,餘光又重新落在銅鏡上,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
黃勇也看向了銅鏡,欲言又止,最後只讓經過的婢女將地上碎鏡子打掃乾淨。
「阿枳?」喬風意喚了聲,宋枳軟才回過神來。
「咱們先走吧。」
黃家二姑娘黃散依才離世,正值全家悲痛的時候,將能問的都問清楚了,便也不方便留在裡頭了。
返回府衙的途中,晏驁川看出了宋枳軟神情中的不對,出聲:「你是不是覺得黃勇不對勁?」
「是。」
宋枳軟聽到這一聲,連忙問:「你也覺得哪裡不對勁?」
大陶和柏蘭都睡著了,南許和喬風意坐在另一側,不過兩人在咬著耳朵,沒注意到方才晏驁川的話。
「晏兄,你是說哪裡不對勁?」小陶先問了出來。
晏驁川的手搭在車窗上,手指擊叩窗沿,聲音很輕:「一個男人,誰會青天白日揣著銅鏡跑。」
「你是說黃勇?」
小陶很是機敏,「難道說,黃勇有別的女人?那方才姓黃的夫婦倆還說這黃勇對柳娘有多情深意重。」
「黃家老爺和他夫人看上去不像是說了假話。」宋枳軟說。
晏驁川嗯了聲,「夫婦倆言行之中,還能感受到對柳娘的怨言,
想來黃勇這幾年當真是孤身一人,所以才會惹得老兩口心裡不滿。」
小陶想不明白了,「那是怎麼回事?一個男人,懷裡揣著一面鏡子,
難不成還要梳妝打扮不成?」
「鏡子除了梳妝打扮,還有一個本事。」
對面坐著的喬風意,忽然抽開神來,回答兩人的話。
「什麼本事?」小陶好奇。
喬風意淡聲說:「辟邪。」
南許一聽到這兩個字,沒忍住打了個冷顫。
「又有鬼?」
「不一定是真鬼。」
宋枳軟緩聲說:「也有可能是心裡的鬼。」
「黃勇和柳娘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興許還不是我們所聽到的那般。」
晏驁川凝神,「現如今只知道黃家並未有仇敵,故而這作案的人,興許和戲樓有關係。」
「那要不從戲樓的人查起?」南許問。
「戲樓那把火,不是將整個戲班子都燒死了嗎?」小陶也是聽晏驁川他們說的。
宋枳軟眸底微動,「你們先去府衙聽仵作怎麼說,我去找另一個人。」
「你要去找王四?」晏驁川很快就猜到宋枳軟心裡在想什麼。
「是。」宋枳軟道:「他說過,陪夫人看過幾百場《趙貞女》,興許,他還真知道什麼蛛絲馬跡。」
「我陪你。」
晏驁川回頭,對小陶說:「你們先去府衙,我們去找王四問清楚當年的細節。」
「好,那我們在府衙等你們。」小陶說。
先前同王四定下契約的時候,他曾說過自己整頓好行囊,就會出發去京城。
還將自己家中的位置留給了宋枳軟,說若是有事,可以讓人去找他。
宋枳軟也不知道這人有沒有離開臨安府,立即讓老陳跟著位置找到了王四家中。
值得慶幸的是,王四還真沒走,見宋枳軟來了,連忙將人迎了進去。
「姑娘快進來坐,今日怎麼帶了這麼多人來了?」
宋枳軟帶著晏驁川等人進了王四宅子,是一個清凈偏僻的小院子,不大不小,收拾得井井有條。
院子里還放著好些大箱子,一瞧便是準備出遠門了。
「東家什麼時候走?」
王四笑著說:「夫人去和車馬行的人交涉去了,等馬車租好了,差不多明日啟程。」
「那便要先預祝東家這一路順順利利,平安抵京。」宋枳軟笑道。
王四連忙點頭答謝,還是覺得有些奇怪,「不過看幾位都穿著衙役的衣裳,
可是鋪子里出了什麼事?需要我去解決嗎?」
「鋪子沒事,就是想來跟您打聽一點消息。」宋枳軟說。
「消息?」王四不明所以,還是爽快道:「姑娘問吧,我一定知無不答。」
「就是有關於鋪子對面的戲樓。」
宋枳軟斟酌道:「不知東家有沒有聽說,今早那個戲樓死人的消息?」
「唉……」
王四聞言,嘆息道:「事情鬧得那麼大,黃家二姑娘弔死在了戲樓里,我如何能不知道,
先前若非是因為親眼瞧見戲樓鬧鬼,我夫人也不會受驚嚇而生病,我更不會想將鋪子轉手賣了。」
「是。」
宋枳軟沉吟了聲:「我們今日就是想來問問您,關於戲樓的事。」
「戲樓的事?」
王四搖頭,「姑娘恐怕要失望了,我同戲樓里的人沒什麼交際,更不了解戲樓,
我只是先前帶我夫人去聽過戲罷了。」
「對,我們要問的,就是關於你們聽的戲。」
宋枳軟思量道:「或者說,我們跟您打聽的是唱《趙貞女》的伶人,柳娘。」
「柳娘我知道,她名聲很大,不過死得也早,如花歲月,可惜就這樣病死了。」
王四如實道:「不過我只聽過她唱的《趙貞女》,也沒有和她接觸過,
人家是名角兒,我們只是老百姓。」
「您當時帶著夫人去看了那麼多場戲,有沒有見過,柳娘和戲樓里誰的關係好?」晏驁川問。
「我雖然帶夫人去看戲,但也只是看戲的時候坐在底下,戲結束了就走,
哪能知道柳娘和誰的關係好,更何況柳娘兩年前就已經病死了,我就更不知道了。」王四道。
南許接著問:「那您知不知道,那場火災之後,戲樓里還有誰活了下來?」
「這位小哥就別說笑了,這御街上的人都知道,當年那場火,連戲樓都燒得一乾二淨了,
戲班子都屍骨無存,只剩下一把灰。」
王四覺得這話可笑:「那麼大一場火,堅不可摧的樓都燒沒了,您說血肉之身的人能毫髮無損逃脫嗎?」
「您說的也是。」
喬風意提醒:「那在那場大火之前呢?還有沒有在戲樓里待過的老人?
我的意思是,在大火之前就已經離開了戲樓的人,在那兒跑過堂、端過茶水的都算。」
「老人?」
王四想了好半晌,終究還是搖了搖頭,「我實在是記不得了,也沒有印象。」
宋枳軟聽了這話,心裡頭有些失望。
先前她以為在王四這兒還能得到什麼有力的線索,不料這人知道的確實太少了。
「無妨,既然東家不知道,我們也不在這兒繼續打擾您了。」
宋枳軟起身,眼神示意幾人離開。
「那我們就先走了。」南許朝王四笑了笑:「祝您明日一路順風。」
王四笑著點頭,剛送幾人走出府邸,忽然停住了腳步。
「等等!」
宋枳軟腳步一頓,回過頭去,看著王四。
「怎麼了?」
晏驁川亦站定腳步,「王老闆還有什麼事?」
「你們方才說起戲樓里活下來的人,我沒想到。」
王四眼珠子動了動,思忖良久,忽然抬起了眼皮子,「不過方才喬姑娘所說,
在戲樓里待過的老人,我好像還真記得一個。」
「是誰?」宋枳軟急忙問。
王四揉著額心,細細回憶,「那也是個伶人,喚作葉娘,比柳娘來的時間還長,
在柳娘來之前,葉娘就是戲樓的名角兒,柳娘開始唱《趙貞女》之後,葉娘的名氣慢慢就沒有那麼好了,
當時臨安府里的人都在傳,這兩個角兒表面上看著和和氣氣,暗地裡較著勁。」
「葉娘……」宋枳軟繼續問:「後來呢?」
「後來,柳娘的名氣完全蓋住了葉娘,我記得,當時有一次,我帶著夫人去看戲,
中途我想要小解,因為當時初來乍到,不知道茅房的位置,一下就跑到了二樓,
當時我聽到有人在吵架,是兩個姑娘,其中一個是柳娘,另一個若是我沒記錯,就是葉娘。」
王四說著,一邊認可地點了點頭,「沒錯,就是這樣,記得那次看到她們吵架沒多久之後,
戲樓就傳出葉娘離開的消息,後來戲樓就完全成為了柳娘一個人的天下。」
宋枳軟點頭,「那東家可知道,現如今葉娘在哪裡?」
「我好像聽人說起過。」
王四蹙緊眉頭,過了許久,才記起來了,「煙雨樓,她現在在煙雨樓。」
「煙雨樓?」
南許抬眉,「那不是臨安府最大的青樓嗎?」
「我就只記得這麼多了,其餘的,我恐怕真幫不了諸位了。」王四不好意思說。
「無妨的,多謝東家,我們才有了這麼多線索。」
宋枳軟同人告別後,這才重新上了馬車。
南許問:「接下來怎麼辦?」
「去煙雨樓。」宋枳軟神色堅定。
南許睜大了眼,「那可是青樓,我和晏驁川是能去,你們倆姑娘怎麼進去?」
宋枳軟挑眉,看向晏驁川,「所以是打算拋下我們,單獨去青樓?」
晏驁川本來也沒這個意思,被這樣一說,平白有些心虛,「怎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