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葉冰裳－59（新修）
一聲聲質問歇斯底里，字字顫抖。
那人卻只是啞聲說了一句：
「這是殿下，最後的命令……」
霎時，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紅了眼眶。
慢慢的，一下又一下兵器落地的聲音響起……
葉清宇遠遠的看著這一幕，長長的嘆了口氣。
望著天邊陰沉翻滾的雲層，不知在想些什麼……
景軍進城，昔日繁華喧鬧的都城此時一片空蕩蕭條。
宮門出，葉清宇一言不發的翻身下馬。
愣愣的看著那面被染得血紅的高高城牆，便是前些時日的大雨都未能將其沖刷乾淨。
嘭的一聲跪下，雙目赤紅。
是他的錯……
都是他的錯！
祖母、弟妹、族人……
全都因他而死……
額頭不知不覺已然一片鮮紅。
葉清宇額頭抵地，淚水爬滿臉龐。
身後的陰影里，有一抹紅色悄然注視著。
人類總是這樣，事後再去沒用的懊悔。
愚蠢……
紅色靜靜看了一會，悄然轉身。
她還有很多事要忙……
景盛一統，或許，她不用再等那麼久了……
「陛下，葉將軍已經徹底攻破盛都，蕭凜重傷失蹤，群臣皆降，只等陛下裁奪！」
「啪！」
廿白羽隱含激動的彙報完畢，書房中突兀響起的聲音，吸引了幾人的注意。
澹臺燼和廿白羽都循聲看了過去。
只見正在給澹臺燼磨墨的葉冰裳，雙眼失神，手中的墨錠已然掉落……
自那日起，澹臺燼便讓葉冰裳整日陪著他。
景國政務、盛國軍情，從未有一絲隱瞞。
只是沒想到，這一日，竟然這般快……
廿白羽下意識看向澹臺燼，澹臺燼卻只是盯著葉冰裳失神的側顏，神色莫名。
廿白羽立時垂頭，眼觀鼻鼻觀心。
被澹臺燼那灼灼的目光注視，葉冰裳驟然回神。
那目光暗沉沉的，葉冰裳莫名有了一絲心虛。
察覺到自己的心緒變化，葉冰裳感覺有一絲荒唐，暗忖自己莫不是演戲演傻了？
不過該演的還是得繼續。
只見她下意識錯開視線，裝作平靜的勉強扯了扯唇角，將那枚墨錠撿起：
「抱歉，打擾到你們了嗎？」
「時辰不早了，我去看下熬得湯，你們先聊……」
澹臺燼眸光幽幽，也不說話，空氣陷入莫名的凝滯。
葉冰裳保持著端莊的笑，只是卻越發僵硬。
寬袖下手死死攪在一起，虎口都被掐出了血痕。
澹臺燼猛地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葉冰裳一愣，下意識鬆開了手。
澹臺燼溫柔的將她垂落的髮絲捋在耳後，透著無盡的柔情和甜蜜。
溫柔的在她手上拍了拍：「去吧，你身子也還虛著，那些事叫宮人做，你只在旁邊看著指點就好，知道嗎？」
「哪有那麼嬌弱……」
葉冰裳無奈笑了下，也不再那麼僵硬。
起身同廿白羽輕輕點了點頭，身形裊娜著緩步離開。
只是出了殿門，那偽裝的笑意便落了落，眉眼間多了絲輕愁和憂慮。
澹臺燼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沉默不言。
只是那沉沉的低氣壓讓廿白羽暗自叫苦。
他也真是自討苦吃！
明知道陛下對蕭凜有多敏感，還在郡主在時說起……
嘖！只怕又要過幾日苦日子了……
正暗自吐槽，突然聽上首傳來辨不清情緒的聲音：
「葉夕霧已經離崗許久了，明日便將她傳回來上職吧……」
廿白羽：？？
「啊？」
澹臺燼涼颼颼的看過來，廿白羽一個激靈，立馬應道：「是！屬下這就去通傳！」
廿白羽跑了，澹臺燼視線落到奏摺上，看著上面的蕭凜二字，拿鮮紅的硃筆緩緩圈了出來……
她心裡有蕭凜，
拔除他，需要時間和過程。
他願意給她時間。
只是，這個人的存在，真的很礙眼啊……
黎蘇蘇被傳召入宮，整個人還有些懵。
想到澹臺燼，過往兩人相處的點滴不自覺冒了出來。
她猛地搖搖頭，神思清醒了幾分。
不對勁……
自從大姐入宮，小魔神的關注都在朝政和大姐身上，早就將別人忘到了腦後，怎麼會突然想起她來，還特意讓廿白羽來提醒她離崗太久……
黎蘇蘇探究的看著身形筆直的廿白羽，想了想，湊了上去：
「那個，廿統領啊~」
瞧著湊上來言笑晏晏滿臉討好的女人，廿白羽頭皮一麻，蹭蹭退後了好幾步。
「二小姐。」
「嘿嘿，那個年統領啊，請問一下，咱們這英武的陛下，突然傳召小的，可是有什麼……」
黎蘇蘇手划拉了兩下，眉頭挑動，無聲傳遞自己的信息。
廿白羽額角抽了抽。
可想到她的身份，猶豫了下挑揀著同她說了。
畢竟陛下因著葉大小姐心情不好，遭殃的還是他。
「昨日郡主聽聞了盛國國破，六殿下失蹤的消息，便一直有些失神，夜間還發了熱……」
廿白羽的話還未說完，黎蘇蘇已經恍惚的喊出了聲：
「你說什麼？！」
盛國國破！蕭凜失蹤！
特別是清宇帶的兵……
儘管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可這天，未免太過突然……
她都不敢想象，若是爹爹知道了這件事，會如何……
蕭昳殺害了祖母，屠了葉家上下。
她自然也是恨的。
可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清宇而起。
爹爹一輩子忠君愛國，葉家更是世代忠良，可如今，卻落得這樣的結局，誰是誰非，已經說不清了……
黎蘇蘇沉沉嘆了口氣，想起廿白羽的話，忙追問：
「大姐現在如何了？太醫可看過了？怎麼說？」
廿白羽搖搖頭：「郡主沒事，已經喝過葯睡下了，太醫說只是夜間著了涼，服兩貼葯便好。」
黎蘇蘇這才鬆口氣，「所以，澹臺燼叫我來，是為了大姐？」
廿白羽沒再說話。
雖然他也是這麼猜的，但陛下也沒明說不是？
「陛下已經回了御書房，二小姐請隨我來。」
黎蘇蘇：……
跟隨廿白羽進入大殿，看著正批改著奏摺，眉間輕攏的男人，黎蘇蘇突然有點恍惚。
不過短短几日，怎麼感覺過去了那麼久……
「澹臺燼……」
黎蘇蘇的聲音幾乎喃喃，卻還是被澹臺燼捕捉，瞧向了她。
那雙烏黑的眸子與她對視，黎蘇蘇心頭一震，喉間滾動，下意識有些緊張。
「你來了。」
澹臺燼淡淡同她點了點頭。
「冰裳心情不好，有些不舒服，你去陪她幾日。」
理所當然的命令，一如往昔……
黎蘇蘇心頭一哽，之前的那點莫名情緒瞬間消散。
「我知道了。」
說完也不等他再說話，轉身就走。
澹臺燼：？？
澹臺燼看向廿白羽，只見廿白羽上看下看，還偷瞄他幾眼。
見他一直瞧他，這才尷尬的嘿嘿笑了一下。
澹臺燼：……
黎蘇蘇去了隔壁的宮殿，一路上都在想要怎麼安慰她，有些神思不定的。
到宮門口，一抬頭就瞧見了站在宮牆上那一排熟悉的烏鴉。
黎蘇蘇心頭一滯，有點無語。
抬腳進去，裡面，門窗緊閉。
正在修鍊的葉冰裳早就察覺到了外面來人，感知到熟悉的氣息，彎了彎唇角。
雖然澹臺燼看上去奇奇怪怪的，但葉夕霧，機會我給你了，你可要自己抓住啊……
「大姐……」
黎蘇蘇輕輕敲了敲殿門，喚了一聲，帶著些小心。
半晌，裡面才傳來些許聲響。
吱呀一聲，殿門被打開。
露出了葉冰裳有些蒼白的面容。
瞧見她，她微微一愣，轉而同她淺淺一笑，一如往日溫柔。
只是若不是那雙眸，太過嫣紅……
「你來了，快進來……」
「好幾日不見你，家裡可還好？
爹爹如何？是我不孝，都未能回去侍奉……」
葉冰裳伸手牽著她，帶著她往裡進，一路不住的關切她和家裡的情況。
見她這般故作無事的輕鬆模樣，黎蘇蘇不自覺有幾分哽咽。
「大姐……」
「我都知道了……」
葉冰裳瞬間一僵，眸底不可控制的泛起水色，又被她強壓下去。
唇角牽起笑意，剛要說什麼，黎蘇蘇卻已經心疼的看不下去，握緊了她的手。
「大姐，六殿下身邊還有龐博士，他一定沒事的！」
一滴淚猝不及防的砸下，偽裝的堅強徹底破碎。
哭過一場，葉冰裳哭累了，小憩了一會，起身時已是午後，瞧著狀態好了不少。
黎蘇蘇叫了午膳，葉冰裳瞧著，突然問了一句：
「陛下可用了膳食？」
在一旁候著的侍女聞言連忙搖頭。
「陛下還在御書房忙著，還未用膳。」
葉冰裳淡淡點了點頭，吩咐到：「既如此，吩咐小廚房，燉一盅參湯。」
「是！」
侍女領命下去，黎蘇蘇不是很明白。
不明白為什麼此時的大姐還能這麼淡定的關心澹臺燼的吃飯問題……
該不會，為了蕭凜，做什麼傻事吧……
小魔神成魔的契機一直是個謎，他身世艱苦，前半生也全在苦難中渡過。
眼看他身上有了人氣，她反倒更加擔心了……
「大姐……」
她眼底的複雜很真實。
葉冰裳好像沒看出來，也沒多解釋，只是淺笑了下淡淡道：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陛下那次受的傷有些傷了根本，早些年為了生存，身子本就虛弱，這下重傷，以前積攢的毛病倒是都爆了出來。」
「太醫說，還好及時，早些調理，還有九成能完全康健。」
明明是淺笑而語，可黎蘇蘇瞧著，總覺的那抹笑意絲毫不及眼底。
黎蘇蘇心中壓著事，這餐食用的很慢，還沒吃多少。
待她們用的差不多，參湯也熬好了端了上來。
葉冰裳打開蓋子瞧了瞧，晃動湯匙微微攪動，香氣飄出，很是濃郁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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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冰裳滿意點頭：
「二妹妹，我已命人將房間收整了出來，你去瞧瞧可還合心意。
待我回來，再同你一起敘話。」
葉冰裳本就瞧著柔柔弱弱，這病了一場，又哭了一場，整個人更顯弱柳扶風。
黎蘇蘇上前拉住她，有關心，也有出於自己那隱蔽猜測的擔心。
「大姐，你也別只顧著他，他看上去活蹦亂跳的，反倒是你，你的身體還虛弱著呢！
聽我的，你好生休息，這湯，我替大姐去送就是！」
「誒？夕霧！」
手上的食盒被猛然搶走，葉冰裳一驚，下意識伸手。
這份慌亂卻讓黎蘇蘇心下一個咯噔，只覺得自己方才的猜測只怕猜對了！
大姐只怕要避開她，做些什麼……
這下，這心更加堅定了。
葉冰裳本就有些虛弱，黎蘇蘇早就在她伸手攔她時靈敏的跑出去了。
「大姐你好好休息吧！我一會兒就回來！」
葉冰裳沒攔住人，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抿緊了唇，無聲攥緊了手。
宮牆上的烏鴉吱呀叫了一聲，葉冰裳唇角彎了彎。
澹臺燼看著眼前的人，攥著筆桿的手緊了緊：
「你是說，是冰裳，讓你來送湯？」
黎蘇蘇無知無覺的點頭：「自然！大姐說你上次的傷還沒好，擔心你的身體，讓我及時將這湯過來，盯著你服用。」
她已經試驗過了，這湯大姐還沒來得及做手腳，很乾凈！還很香！
現在因為蕭凜的事，只怕小魔神心中定然有刺，如今讓他知道大姐在病中還挂念著他，想來應該對大姐的誤會能減輕些……
她的釘子，才能安然無事，順利誕生！
澹臺燼從黎蘇蘇自我驕傲的嬌俏笑臉移到眼前這散著熱氣的參湯上。
葉冰裳，你就這般不在意嗎？
或者說，你是故意為之……
故意，將她送到我身邊……
無聲冷笑一聲，拿起那湯一飲而盡。
入口濃厚香醇，入心卻苦澀難言……
「咚！」
湯碗被不輕不重的丟進食盒，澹臺燼冷冷的落下一句：
「既如此，往後的湯，便你來送。」
黎蘇蘇撇了撇嘴：「是……」
心裡卻默默腹誹。
呸！心疼大姐還不忘了折騰她！
他都不知道，今日若不是她，他說不定都涼了！
還在這頤指氣使的……
哼！
黎蘇蘇不爽的縱縱鼻子，拿著食盒腳步極重的離開。
澹臺燼低頭看著奏摺，半晌沒有動靜。
守在一邊看了全程的廿白羽不動聲色的瞟了一眼。
陛下這模樣，好像不開心啊……
可是，為什麼啊？？？
廿白羽不懂，廿白羽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