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太晚太晚

場面因為小月的一段話陷入了詭異的沉默當中，邱月規找了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你說...你之前...心悅過我？？」

「...少女懷春，情意綿綿。」或許是年紀已經大了，小月說起這種，羞澀的話，竟然一點也不臉紅。

倒是聽的邱月規臉頰微紅，心裡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他真的沒有想過，小月喜歡過他，別看他一直輾轉花叢，可他根本不知道愛是何物，雖然也有姑娘說著愛他的話，可是他根本沒有感覺。

如今聽小月說曾經心悅於他，他心裡竟然有些無措，緊張起來。

這算是什麼?

邱月規忍不住質問自己。

可是卻沒有找到答案。

「邱公子，你是一個很好的人，你很溫柔，溫柔到很容易讓姑娘們沉淪，可你又很單純，花言巧語的你卻根本不明白自己想要什麼，所以對姑娘的請求，你都很縱容。」

「但是有的時候，你也應該學會拒絕。」

「拒絕？」邱月規聽到這個，原本還躁動的不知所措的心一下子平靜下來。

「是啊，你不會拒絕，或者說，你好像不敢拒絕。」

小月停下手裡的琵琶，抬眸看向邱月規，那雙清澈而明亮的眼睛此刻已經變得渾濁，裡面已經沒有了光彩，可她笑的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學著拒絕吧，學著...讓自己有想要的。」

「想要的...」

他想要什麼？

他想要的...

邱月規看向那邊的小月，想到自己這段時間莫名其妙的躲在暗處看著她的生活，一看就是三十年，他親眼看著她結婚生子，幸福美滿，從少女變成了婦人，從婦人又變成了阿婆。

他是什麼感覺...一種莫名其妙的孤獨與無措，這種感覺，跟趙熠在一起的時候是沒有的，跟花樓的牡丹，芍藥在一起的時候是沒有的。

或許...或許他也對小月...

一時間邱月規豁然開朗起來，是啊，他為什麼對小月念念不忘，又為什麼會一直看著小月，就是因為...他在乎小月...他在乎這個...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了解他的姑娘，這樣想著，邱月規抬起頭，看著那邊不知道什麼時候眼睛閉上的小月，猶豫兩秒后，悶悶道：

「我或許...也對你...抱有感情。」

靜...

場面陷入了詭異的安靜，就在邱月規以為小月不會回答他，眸子暗淡下去，他剛低下頭忽然聽見了一聲細微的笑聲，那笑聲十分微弱，好像是他的幻覺一樣，隨後他就聽見了小月在這個世界上說的最後一句話：

「最後聽見這樣兩情相悅的情話，真不知道，是喜事...還是...」

哀事...

最後的那兩個字沒有機會說出口，可是邱月規已經知道了是什麼，他抬起眸，看著那邊抱著琵琶，側靠在門框上，輕輕閉上了雙眼，嘴角帶著小月的小月。

人生短短几十載，他卻花費了幾十載才領悟到這份心思。

邱月規低下頭，額前的碎發蓋住了他此刻的情緒，心裡一股酸澀感似乎要將他侵蝕。

他顫顫巍巍上前一步，坐在了小月旁邊，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年輕的手撫上那蒼老的手上，拿走了她懷裡的琵琶，失重的小月靠在了邱月規的肩膀上，他抱著小月的琵琶，彈奏了兩個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演奏的曲子。

【那你呢？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你...

一滴淚劃過臉頰，滴落在衣襟之上，慢慢的滲入。

這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可是剛知道，他就再也得不到了...

邱月規慢慢睜開眼睛，他仰頭看著上空，樹蔭遮擋了天上的烈陽。

百年以來，他身邊從不缺少姑娘，可是他卻始終找不到與小月一樣的人。

他妄想著尋找另一個東西，另一個自己想要的東西，可是百年時間，他卻沒有找到能夠代替小月的。

他們都說，他的心魔來自於他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可他如今已經知道了，心魔依舊存在。

因為他知道了自己想要的，卻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一直都是悔恨著。

不止一次在想，如果他當時能知道自己的感情，能夠主動拉住小月的手，告訴她，不要嫁給趙家次子，因為他也心悅她。

他想要娶她，他會買一個院子，院子前面種她喜歡的果樹，院子後面挖一個池塘，他們一起坐在池塘邊上，琴瑟和鳴。

到時候，他就不會是旁觀者，一直陪在小月身邊的人，會變成他。

哪怕她會蒼老，哪怕她只有幾十載光陰，但，最起碼...他能相伴她一生。

而不是站在一旁，看著她走完這一生。

但是，這一切，都只能是如果。

邱月規長嘆一口氣。

【你心裡有執念。】

這個時候，他忽然聽見了聲音，下意識的轉過頭看過去，就看見他身旁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著一個人，俊郎如同神明雕刻的面容，聖潔的氣質，這個不就是...

「何不疑？」邱月規連忙起身，警惕的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

結果沒想到男人擺了擺手說：「我不是何不疑，我只是長得很像他，但是我們之間並無任何關係。」

邱月規看著眼前的人，眉頭緊鎖，沒有開口。

「大名鼎鼎的前四絕木門弟子邱月規似乎有心事。」

男人笑眯眯的看著他，緩緩開口道：

「原本是木門唯一的長子，十七歲的時候因為心魔，一代天才隕落，被家人拋棄，被朋友拋棄，自甘墮落的你開始留戀凡間花樓，與一個琵琶女相識，看著她結婚生子，老去離世，才頓悟自己的感情，想不到被家人拋棄的同時又被命運拋棄。」

「木門的邱公子，你的命，真是不公啊。」

「...你偷窺我？？」邱月規瞪大了眼睛，後退了好幾步，雙手抵擋在自己胸前，一副緊張害怕的樣子，看著眼前的人。

就好像看見一個變態一樣。

「...這並不好笑，邱公子，罷了，不說那些無用的話了，我來此的目的，是想要與邱公子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