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縱橫謀划(五)

第199章 縱橫謀划(五)

一回雍郡王府,宜修覷著胤禛冰冷的神色,示意甘淑儀、齊月賓等趕緊下去。

帶著孩子各回各院,沒事別冒頭,又讓李嬤嬤帶著弘暉下去沐浴,奉上一盞茶,試探開口膝下。

「爺,皇阿瑪不欲您親近佟佳氏,也不是一日兩日,何必如此傷感?不管怎麼說,貴妃娘娘能得封號,總歸是喜事兒。」

胤禛閉目深思片刻,垂眸抿茶,「娘娘得了封號,確是喜事兒,只……大哥、二哥他們對爺的忌憚會更甚以往,爺怕是要韜光養晦好一段時間了,唉!」

宜修收斂笑意,面露惶恐,心裡卻在忖度:

裕以安民曰寧,淵衷湛一曰寧,端重自毖曰寧。

寧,安寧、平靜,倒是很襯貴妃大度的性格和從容的態度。

不過,封號的寓意不重要,重要的是賜封號背後的含義。

為何她非要在胤禛面前,扯著孝心的幌子,提及貴妃和佟老夫人的壽辰,等的就是現在——

隆科多那事兒一出,她就知道康熙對佟佳氏起了防備、壓制之心,肯定會打壓佟佳氏,有點子小動作,卻沒想到康熙會給貴妃賜封號,變相來個「明升暗降」!

別看貴妃得了封號,升了半級,但「寧貴妃」稱號一出,滿後宮女人誰心裡沒點子芥蒂。

尤其是惠妃、榮妃、宜妃等有實權、有地位、有兒子的,陰陽怪氣、明嘲暗諷、指桑罵槐……肯定少不了。

未來兩個月,貴妃定要手忙腳亂一陣,應付後宮妃嬪的群起而攻!

這還僅僅只是後宮,封號一下,對前朝、對胤禛的影響更甚。

佟老夫人花甲之年已過,為何今年非要辦壽宴?不就是想引起皇阿瑪的重視,讓皇上垂憐佟佳氏,給閑賦在家的隆科多賞個官,重新起複。

貴妃入宮多年,早不賜晚不賜封號,非得現在賜,康熙的意思很明顯:

一是告訴佟佳氏,朕沒忘了母族,已然施恩(婉拒起複隆科多的請求);

二是告誡胤禛安分些,不要和佟佳氏走的太近,佟佳氏是朕的母族,朕不允許母族下場支持皇子奪嫡(變相削弱了胤禛的助力);

三是警示宮外的法海、鄂倫岱等人,爾等安分,朕不會忘了母族,否則……赫舍里氏前車之鑒猶在。

胤禛氣惱的不是康熙再三告誡他,不要和佟佳氏走的太近,而是他本人已然記在孝懿皇后名下,算得上是繼后嫡子。

先前因宜修母族(烏拉那拉氏)這些年走下坡路,還有烏雅氏、柔則算計在前,等同於沒有妻族相助、額娘早亡。

太子、老大也好,老三、老八也罷,都不覺得胤禛成了記名嫡子有啥,對他的態度依舊。

現在就不一樣了,貴妃本就是後宮最高位,有了封號的她再度升了半級,就差敲鑼打鼓告訴提醒太子他們——

孝懿皇后雖然不在了,但佟佳貴妃,不,寧貴妃卻隆寵日盛、地位鞏固,為了弘暉,貴妃對這兩年沒少為胤禛進言……

後宮無冕之主偏向老四,老四的嫡子在朕面前還頗為得臉,老四本人也很出色,沒少干實事兒,來,都給朕忌憚起來!

兒子們互相防備、互相爭鬥,朕才能安心坐在龍椅上看戲、調停和拉偏架!

再說的準確點,康熙的行徑,跟在胤禛臉上貼「眾矢之的」字條沒區別。

把胤禛從太子身後抬出來還不夠,還要讓胤禛與老大胤褆一樣顯於人前,如今擺在胤禛面前只有兩條路:

要麼成為太子的「磨刀石」,要麼就做太子的「擋箭牌」。

無論是哪一條,胤禛都不想選,卻不得不做選擇,如何能不氣惱、憤怒!!

可是,他不選,康熙也會逼他選。而他無論選哪一條,都得承受來自其他兄弟的攻訐,帶頭的要麼是太子,要麼是老大。

問題是,現在這倆,他誰都得罪不起,難,難,難!

宜修扯起一抹憂愁,「唉,爺,今兒壽宴上弘暉還記得吩咐人送壽桃去毓慶宮,讓明德嘗嘗鮮兒……可以後,也不知二哥、二嫂對弘暉是否會一如既往!」

胤禛起先被宜修忽如其來的唉聲嘆氣弄得沒頭沒腦的,愣神了片刻,雙手握拳,青筋暴怒,猩紅著雙眼地望著宜修。

宜修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深深的憂慮和不安,那愁苦的神色彷彿,讓胤禛意識到:

一旦他和太子、老大等人關係惡化,影響的絕不僅僅是他在朝堂上的地位,還有皇家女眷之間的來往,以及弘暉在叔伯、在御前的待遇……一個應付不好,整個雍郡王府都要被邊緣化,周圍的氣氛都變得壓抑起來。

胤禛忽然一個激靈,猛地起身砸了茶盞,「欺人太甚!!!」

宜修緊緊擁住胤禛,將之抱在懷中輕輕的哄著,「爺,咱們齊心協力,一定會法子應對的,一定。」

「我也是他的兒子啊,為什麼,他會為二哥,為大哥打算,怎麼就不能為我想想!!」胤禛無力地吶喊。

一次又一次的忽視、冷漠,早就將幼年積攢的那點子父子之情消磨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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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清晰地意識到,康熙在他面前是帝王而非阿瑪,但這般逼迫他做選擇,胤禛還是會心痛、傷心、無奈……

宜修絲毫不在意耳邊的哀嚎聲,自顧自地輕拍胤禛後背,輕柔似黃鸝般靈動的嗓音中透著理解與堅定。

「我從來就知道爺心懷天下、憂國恤民,見到您的那一刻,就下定決心要與您同進退,無論您是進,是退,我都陪著您。」

「宜修……有你陪著,爺一定能走到最後。」胤禛反擁宜修入懷,目中閃過一絲溫情。

宜修心中翻湧,又急切地搖頭,細細分析道:「貴妃娘娘說得對,雍郡王府上下系與您一身,您也擔負著貴妃與底下人的期待。」

「退,很容易,像五弟、七弟那般,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即可,可您放得下抱負、放得下黎民、放得下大清社稷嗎?又甘心嗎?」

胤禛深深吸了一口氣,堅定地搖頭,「爺決不甘於平庸,亦無法抽身而出。」

「宜修,給你透個底兒,皇阿瑪逼我做選擇沒錯,但亦是期許,是認可我的能力,也將我困入兄弟爭鬥的漩渦之中。就算是我想退,他老人家也不會點頭。」

一入朝局,身不由己,上面人看著、下面人推著,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如臨深淵,亦退無可退!

「那您只有一條路,潛龍在淵!」宜修直視胤禛雙眸,一字一句正色道。

胤禛毫不猶豫地點頭,看向宜修頗有種心意相通之感。

「潛龍在淵」本意是陽氣潛藏在深淵之處,后申為君子待時而動,要善於保存自己,不可輕舉妄動。「潛龍在淵」更要經曆數個階段,最契合他:

潛龍勿用?→見龍在田?→終日乾乾?→或躍在淵?→飛龍在天?→亢龍有悔?。

如今的他,最要緊的就是保全自己,儘可能地消除兄弟們對他的忌憚,韜光養晦,以待時機成熟時再展露頭角。

似乎被說動,胤禛眉頭舒展,認真道:「你放心,無論如何,爺一定會保全你和孩子們的。」

「哪有爺們在前頭拼搏,女人在後只知坐享其成的理兒,我絕不會讓您一個人單打獨鬥。」宜修亦是擲地有聲。

「你……好好好,夫妻同心其利斷金。」胤禛握住宜修的手,一改之前的頹廢,精神抖擻。

宜修見他神色鬆緩,故作淺薄地點評道:「爺,說句不怕您嫌棄的話,我覺著只有太子二哥會略略膈應這事兒,大哥會生點悶氣,其他兄弟哪來的臉攻訐您?」

「呵,這話怎麼說?」胤禛顯然被這樣直白又淺薄的話語逗笑了,但礙於「十八掐」的威力,只得故作正經地反問。

宜修扯起一抹笑意,「二哥原是獨一無二的嫡子,他心裡膈應實屬正常;大哥嘛,本就看二哥這個嫡子不慣,又多了個嫡子,或多或少生點氣,也沒什麼。」

「其他兄弟,三哥、八弟他們,哼,就是您沒改玉牒,他們就不會對付您?要是有改玉牒的機會,只怕會比您更積極、更張揚!」

「再說,您能成嫡子,那是皇阿瑪給您的補償,是您和孝懿皇後母子情深,是您多年受苦的回報。於情於理,三哥、八弟他們都沒立場說啥!」

這話說到胤禛心坎,確實,自己本就和三哥、老八等人不太和睦,就是他沒改玉牒,也少不了與他們過招。

他眼下進退兩難的危局,不在旁人,而在太子、在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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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修重生:人間清醒登橘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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