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縱橫謀划（二）

長樂院內，宜修端坐在書桌前，按捺著激動的情緒親自研墨。

歷經兩年多，大舅終於尋摸到了牛痘，按理宜修應當高興，然而牛痘到底行不行，是不是真的比人痘好，是否存在其他風險……一切還都是未知數。

宜修想到天花的可怕，想到自弘暉出生就在小閣樓內供奉的天仙娘娘、痘疹娘娘、眼光娘娘、藥王、葯聖、城隍、土地等神靈，思索著該如何「自然」地讓孟佳氏借牛痘之功抬旗。

當然，最重要的是確保牛痘真的沒有隱患，她才放心讓弘暉接種。

只要證實牛痘強於人痘、沒有隱患還能解決天花，牛痘自然就成為孟佳氏走上滿清上流貴族的「敲門磚」。

毫不誇張的說，光靠牛痘一事足以孟佳氏榮華百年，足以讓她額娘得封誥命徹底壓費揚古一頭，足以讓孟佳氏、讓她和弘暉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問題在於，怎麼向世人（最重要的是康熙）證實牛痘能徹底解決天花……

還要保證發現牛痘、證實牛痘有用、保證牛痘能夠推廣這一系列過程，不能有任何的「人為」、故意的跡象，得順理成章、得自然而然。否則，孟佳氏一族只怕還沒因牛痘擠進上流貴族，就得被皇阿瑪懷疑、猜忌給滅了，她和弘暉也會在皇室徹底邊緣化。

萬幸，三舅舅（孟佳·茂景）憑藉給太子、老大當「財神爺」，水到渠成地入了康熙的眼，也算為孟佳氏崛起奠定了基礎。

宜修摁下腦海中的諸多思緒，弘暉才兩歲多，還有兩年半種痘，尚有足夠的時間細細籌謀。

思索半天，宜修揮筆潑墨，頃刻間寫好兩封信——

一份給大舅，讓他不著痕迹地尋摸幾個名醫大家，帶著他們親自去承德那兒的偏僻村莊實驗。

特別點明，實驗牛痘的對象要涵蓋各個年齡段，上至老朽，下至剛剛三歲孩童，男女不忌都得試試，更要格外測試身體羸弱者。

什麼時候十種十存，無傷亡，或是牛痘小兒種能安然出花，孟佳氏什麼時候就能順利抬旗。

至於銀錢、人手等，要什麼給什麼，只要名醫大家能研製出有效的接痘法，通通有賞、大賞！

一份給敏妃，想從胤禛這兒勸說康熙留下八公主……是沒戲了！但她早就做了多手準備，敏妃只消配合她接下來三個月的所有舉動，保證兩年後秋闈，八公主能在京城選婿！

永和宮內，敏妃忐忑地走來走去，雖對老四沒法直接出力有些失望，但宜修早就籌謀……時間也還早，三個月而已，還等得起。

孟佳氏老宅，宜修大舅看著手中的信件，老實沉悶的臉上難得露出笑容，眼眶含淚，「茂景，你好生為皇上效力，大哥親自去承德，最多兩年，咱們孟佳氏就能順利抬旗。」

孟佳·茂景順從地點頭，不就是裝慫嘛，孟佳氏要能抬旗，別說裝慫，就是讓他真慫一輩子都沒問題。

為了抬旗，也為了孟佳氏的未來，更為了受苦的姐姐和外甥女（宜修），拼了！

兩天後，孟佳大舅舅總算是在不引人注意的情況，尋摸到七八個外地的醫館坐診大夫。

或給銀錢，或許諾前程，或為名，安頓好大夫們的家眷，一行人就由孟佳二舅的心腹們護送著前往承德，未來兩年他要親自去莊子里實驗，不親眼盯著他不放心。

而孟佳三舅依舊「戰戰兢兢」「認認真真」地，向洋人們倒賣內務府沉積多年的庫存，什麼樣式過時的錦衣綢緞，什麼花樣不太受歡迎但做工精細的簪花，積灰許久的次一等煙台、次等擺件、茶葉等，一股腦地拉到馬球場後面，那塊被開發成洋人商街的「洋市」上。

這些東西能入內務府，檔次可見一斑，哪怕是最次的綢緞，紋路、質地、做工都遠高於民間市場上流通的。

壓根不需要過多叫賣，就被識貨的洋人們哄搶一空，永定河上停留的洋人船突然間多了起來，每日天不亮就裝滿貨物駛向遠方，深夜又偷偷回到碼頭，等候下一批貨物上船。

光是四月初十到十五這幾天，孟佳·茂景就極為盡責地向康熙的小金庫，送了五六十箱金幣、珠寶。

與此同時，太子、老大前前後後也得了十幾箱金幣……再有不滿，胳膊也擰不過大腿，有總好過沒有！

看在金幣的份上，太子、老大也不和康熙慪氣了，私下父子仨經歷多次的「友（hu）好（jie）商（lao）談（di）」達成協議：

財神爺「孟佳·茂景」的事兒得瞞住老四，康熙：太子：老大的分成比例為三成半：三成：三成，每月月底查賬對賬！

眼見內帑一點點殷實起來，小金庫終於不再空蕩蕩，康熙心中的振奮快要抑制不住，心中大喜，看向孟佳三舅的眼神漸漸柔和。

哪怕孟佳·茂景依舊慫的一批，進了御書房就恨不得貼在地上，他也樂得給笑臉，與之說話的語氣更是一天比一天溫和，那態度……看的太子、老大嫌棄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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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阿瑪說話這麼油膩的嘛，突然感覺好丟人；茂景啊，辛苦你了，多忍忍就過去了！

更是打破了內務府總管，要從滿洲王公、內大臣、尚書、侍郎中特簡，或從滿洲侍衛、本府郎中、三院卿中升補的慣例，直接提拔孟佳·茂景為「正二品內務府總管」。

陡然間，孟佳·茂景竟彎道超車、異軍突起，比他親家完顏·查弼納，先一步「位極人臣」！

不得不說，只要錢到位，就算是皇帝，也是能「服務」到位的！

好在，為了不暴露「財神爺」的存在，康熙、太子、老大聯手「捂蓋子」，誰也不知曉新上任的內務府總管到底是誰，孟佳·茂景算是穩住了。

這次事關內務府的暗流涌動，敏妃、惠妃、宜妃等，與包衣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后妃，都不甚清楚，胤禛這種往日一心撲在朝堂上、現下滿眼只有府上兒女的人，更是絲毫未察。

老八胤禩倒是從手下那兒得知內務府多了位新總管，但絲毫不在意——

抄沒包衣后，他留在內務府的暗樁也不剩幾個了，送出來的消息模糊的很。

只說內務府突然間冒出個深得皇上賞識的總管，對總管的來歷、背景等一概沒提。

莫說此人值不值得拉攏，就這模模糊糊的消息，想拉攏也無從下手。

再說，有空排查此人來歷，還不如多推個自己人上位。

多佔一個六科給事中的位子，就多掌控一分言路，多為自己造一份勢兒，也為將來與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們過招鋪路！

宜修壓根不在意老八的想法，直接給八福晉下帖。

品了兩口茶，宜修輕飄飄地透了底兒，「八弟妹，周歲宴除了你，我還能託付誰呢？大嫂家的弘昱，三嫂的思泰、念佟，還有我的弘昭、弘晗、弘昕，可都指望你這個八嬸嬸，給他們操辦個終身難忘、熱熱鬧鬧的周歲宴呢！」

按捺著激動的情緒，八福晉低聲道：「四嫂，大嫂、三嫂也同意我來？」

「不是你是誰？莫說二嫂難出宮，就是她能自由出入宮，我也更看好你。不是誰都有左右逢源、八面玲瓏又能掌控全局、御下甚嚴的？再說了，也不是誰都能在京城女眷間如魚得水，對吧？」宜修面上那叫一個萬分期待，看向八福晉，眼角都帶著笑。

八福晉故作矜持的推脫兩句，就忙應了下來，再慢一步，只怕四嫂就要「變臉」了。

自年底京城動亂后，八福晉對宜修的感觀極為不錯，雖立場不同，但也有幾分可信與可靠。

當然，最厲害的就是懟人，饒是她也得承認，宜修的嘴皮子功夫不比她差，還是見好就收比較穩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