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破落大院門前，一隊土匪揚塵而至，見路中央坐著一個奇怪女人，無奈停了下來。

「這是哪來的瘋婆子，大白天的擋著路，找死呢！」

「這家院子看著不小，應該是被其他綹子砸過了，這老娘們估計也是被玩瘋的！」

「堵在路中間，估計是想爺們了，只是這臟不拉幾的樣，就算岔開腿躺路上，也沒人願意玩！」

幾個土匪打量著女人，一臉不屑的說著污言穢語。

「龍龍，就是這些壞人在追你小姨和姨夫，你說能讓他們過去嗎？」

女人抬手輕輕撫摸懷中石碑，置若罔聞的自言自語著。

「他媽的，抱著塊冰涼的石頭當兒子，真是瘋的不輕！」

「趕緊弄死算了，省的耽誤咱們追人！」

「好，就讓她和那塊石頭死在一起，也算是咱們做好事了！」

幾個土匪說著便張弓搭箭，準備將女人射殺。

正在此時，女人忽然抬起頭，無視身前蓄勢待發的箭簇，目光靜止落在了土匪掛在馬背上的鐵鏈，語氣溫柔的說道：「兒啊，冷不冷？娘給你織件衣服吧！」

林間大路上。

冷雲與喬素一前一後的走著，腳下的路越來越平緩，視線前方也隱約出現了城鎮的輪廓，說明兩人正在遠離野蠻，走向文明。

可明知道回家的路越來越近，喬素的心裡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頻頻轉頭看向身後，頗為失望的嘆道：「不是說後面還有追兵嗎？怎麼騎著馬都追不上我們？」

冷雲走的始終不緊不慢，淡然說道：「不管有多少追兵，都走不過那間大院，接下來的路都是安全的！」

「為什麼？」

喬素跑到冷雲身旁，好奇追問道：「那些紅紙靈牌到底是什麼，為什麼你一見到便要立刻離開？」

「胡三太爺是掌管天下出馬仙的大神，那裡供奉著的正是胡大仙的堂口！」

冷雲面色凝重的的說道：「住在關東山的人家，多有請仙家入宅供奉的習慣，通常以黃紙折角做靈牌，意為只請被供奉的仙家，不招兵買馬立堂口，被供奉的仙家只負責保護家宅平安，不會出面斷事，也被稱為保家仙！」

「黃紙不折角的靈牌，則代表招兵買馬，建立堂口，後續會請來更多仙家，同樣是保家仙，但會有出馬仙家幫忙斷事。」

「紅紙靈牌，則是用來請仙上身，斷事治病的堂口，通常是由家族世代傳承，供奉堂口香火不斷，使子孫後代與仙家越來越親密，可借用的力量就越來越強大，這樣的人就是能夠驅災除凶，橫跨陰陽的馬仙！」

喬素聞言，不禁問道：「那位可憐的母親，就是馬仙？」

冷雲搖了搖頭，說道：「她或許曾經是，但現在已經不是了！」

「為什麼？」喬素問。

冷雲嘆了口氣，說道：「有句話叫請神容易送神難，供奉堂口的香火一旦斷了，仙家不但會離開，還會收走自己的法力，這對馬仙來說是無法承受的反噬，重則斃命，輕則失魂發瘋！」

「所以她先承受了喪子之痛，而後又因為斷了堂口的香火，遭到了反噬，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喬素總算弄明白了一切，又不禁擔憂道：「可她本來已經這麼慘了，要是被追殺我們的土匪遇到，豈不是會……」

「就算遇到了，倒霉的也是土匪，不必為她擔心！」

冷雲打斷喬素，心有餘悸的說道：「她姓王，不僅遭到反噬后沒死，還能像抱孩子一樣抱起二百多斤的石碑，這樣的人在關東山又豈會是無名之輩！」

喬素驚訝道：「難道她也是十三太保？」

冷雲搖了搖頭，皺眉道：「不確定，但十三太保中，確實有一位姓王的馬仙，而且同樣是女人！」

「誰？」喬素問道。

冷雲語氣稍頓，沉聲道：「十三太保排行第三，神婆王小花！」

眼見城鎮越來越近，喬素的心情也隨之放鬆許多，掰著手指數道：「關東山佔地數千里，只有十五位榜上有名的高手，我這一路上居然遇到了老刀把子，玉面狐狸，飛刀段歡，還有剛才那位可能是神婆的大姐，這種概率也太低了，這是不是意味著我與關東山真的有緣？」

冷雲沉默，繼續前行。

喬素一笑，主動跑到冷雲身前，邊退邊說道：「關東山到處都是人心險惡，乾脆你和我一起回家吧，讓我爹教你做生意！」

冷雲繼續沉默。

喬素臉上的笑容漸漸僵住，忽然沮喪的停下腳步。

冷雲及時停下腳步，默默看著喬素。

「就這麼不想再見到我？就這麼急著擺脫我？」

喬素紅著眼睛，再向前一步，幾乎要貼到冷雲懷中。

「我生在關東山，長在關東山，將來也會死在關東山，這是我的歸宿，但不是你的歸宿！」

冷雲低頭與喬素對視，淡漠說道。

「那我……」

喬素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之際，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冷雲抬頭看去，眼中忽然爆發出強烈的殺意，右手下意識握住了腰間的刀柄。

喬素回頭看去，只見一隊帶甲武士，舉著鎮北將軍府的大旗，轉瞬間已經來到近前。

「停！」

為首的將領看到喬素后，立刻大喜道：「喬大小姐！」

「褚叔叔，您怎麼會在這裡！」

喬素看清來人後同樣大喜，連忙按住了冷雲的手，解釋道：「褚叔叔與我爹是好友，不會傷害我們的！」

褚將軍目光在冷雲身上打量一番，沉聲道：「我奉大將軍令，前來進山救你，沒想到這裡遇到了，快跟我回家，你爹他這些時日為了你四處奔走，都快要累垮了！」

冷雲渾身散發著可怕氣勢，若非喬素擋在身前，早就已經拔刀相向。

但隨後冷雲便留意到這隊甲士的背後都帶著火銃，強行出手的話，除非挾持喬素做人肉盾牌，否則勝負難料。

「既然他們可靠的話，那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你走吧！」

冷雲壓下心頭殺意，沉聲對喬素說道。

喬素猶豫片刻，對褚將軍說道：「褚叔叔，我能從山上平安走下來，全靠他一路保護，能不能讓我和他告個別。」

褚將軍目光陰沉的瞪了冷雲一眼，而後揮手下令道：「退！」

所有士兵默默退後十米，為兩人留下了獨處的空間。

喬素轉身看著冷雲，明明心裡有許多話想說，可真到了分別之時，竟不知該從何說起。

冷雲依舊如冰山般矗立在原地，靜靜等待著喬素轉身離開。

「再見。」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