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夜雨聲雷
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
這首小詩,我曾在臨摹字帖時見過。
如今我一個人住在這空蕩蕩的房子里,客廳、餐廳南北通透,本就寬闊的空間,因兩邊的落地玻璃門開始與無盡黑夜相交疊。
爹爹買來的各式盆栽,在黃昏下線后,開始變成黑夜中隨時可能出沒的妖魔鬼怪,猙獰地將影子探進來。
屋外風雨大作,幾棵輕一點的盆栽被風吹得搖搖擺擺,像是要把落地玻璃門撞壞。我出去把它們安置好,那實在穩不住的,直接拖進來。
關上門窗,打開空調和電視,想要與世隔絕。
可是,如何隔絕得了?
風雨不停地擊射門窗,發出「噼啪」聲,外面電閃雷鳴,讓我深深明白了:「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到底是什麼意思了。這麼高的樓房,四面無遮無擋,家裡空空蕩蕩,感覺自己不是與世隔絕了,而是隨時可能一起被風雨拋飛。
黑夜終於降臨。
兩邊夜色沉沉,我不敢去把窗帘全部拉上。
我總覺得,如果世上真的有鬼,它來了,至少我要先看見,然後才能逃跑。
如果把窗帘全部拉上,鬼來了我也不知道。
今晚沒有好看的電視劇了,隨機點開電影頻道,裡面開始播放《鬼新娘》。
好好好!
今晚就看這個了!
鬼新娘倒是沒有太過嚇人,反而裡面的歌曲有些感人。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我記串了,我記得開頭是個二女爭夫的情節,裡面的表姐先是展示了自己的胸部規模,隨即年輕的女孩用了一根筆夾在表姐胸下,結果筆不掉落,以此來嘲笑表姐的下垂。
這種情節很惡俗,也反映了這部電視劇絕不是女人拍的。
實際上,大部分能覺醒「自我意識」的人,會對自己的身體表示一定程度的「脫離」。過於重視肉體,是一種精神上沒有覺醒自我的體現。
連我這樣的孩子,都會思考「假如我和家裡人沒有血緣關係,我的身體里沒有流傳他們的血脈,他們還會這樣對待我嗎?」
兩個成年女人,又怎麼會用「誰的胸部更大更堅挺,誰就會得到愛」這種奇葩的思想去生活呢?
若真有這樣的定律,那得到的也不是什麼「愛」,而只是「對胸部的慾望和執著」罷了。
這種東西又有什麼好追求的?更不要說爭奪了。
電影的主線劇情也很簡單,女鬼被迫要嫁給惡鬼,男主無意間救了她出地獄,還和她定下婚書。女鬼就一直跟著男主,男主一開始還有些不明所以,很快兩人就發展出了感情。表姐非常看不慣女鬼,但是在惡鬼殺來的時候,表姐還是願意幫助女主,最終女主投胎去了,男主在人間等她。
我之所以記得這部電影,一是因為前面的奇葩比斗情節,讓我得到了除了大姐之外,額外傳得的生理知識——瞧瞧這種類似的知識是多麼匱乏,連這樣不合理的情節,我都能把它當成科普記了好多年。
二是因為《鬼新娘》里的歌曲《今夕是何夕》。
這首歌實在太深情太憂傷,配上女主凄慘的遭遇,簡直像MV一樣在我腦子裡反覆播放。
上一首這樣使我印象深刻的歌,還是港劇《東方明珠》里的《卡門》,這兩首歌描繪了截然不同的「愛情」。
「男人不過是一種消遣的東西,有什麼了不起。愛情不過是一件普通的玩意兒,一點也不稀奇。」
「什麼叫情,什麼叫意,還不是大家自己騙自己?」
「什麼叫痴,什麼叫迷,還不是男的女的在做戲?」
「是男人我都喜歡。不管窮富和高低!」
「是男人我都拋棄。不怕你再有魔力!」
《卡門》的風流自信,讓我深感著迷。一直以來我都覺得它說的很有道理。
看了《悲慘世界》之後,發現雨果那句:「愛情不是生活的全部」,更是能把各種言情小說擊打得粉碎。
可是,世間仍有真情。
我不好說《鬼新娘》的男主有沒有真情,但鬼新娘倒是真感動我了,我相信她心中是有真情的。
「告訴我今夕是何夕,告訴我此處是何處。」
「飄零的身影,該向何方?彷徨的心,無所歸依。」
「天註定讓我遇見你,卻為何又遙不可及?」
「縱然是將你擁入懷裡,也知道相依只是瞬息!」
「如蠟炬的燒盡自己,如燈蛾撲向火去。」
「今後將在水裡火里,放不下的也只有你。雖然相會永遠無期。」
「如秋雲的隨風飄逝,如玉石的沉落海底。」
「今後不止千里萬里,見我也只有在夢裡。長恨悠悠無盡期。」
如此深刻的感情,怎能不讓人感懷?
此外,我還經常看《甄嬛傳》,喜歡裡面的《鳳凰于飛》,感覺自己也好像功成名就,落寞深宮的掌權者。
我漸漸學會了在客廳過夜,看著夜幕降臨,直到天光微亮,才放心睡去。
彷彿太陽出來了,它就告訴我:「別害怕,你可以睡覺了。」
於是像我這樣經常熬夜的人,也經常能看見日出東方。能看見一縷金光染盡層雲,穿射幾十萬公里直直奔我而來,同時也照拂世間萬物。讓猙獰的樹影變為新綠,抖擻起精神。讓無盡的黑夜變為清晨的薄霧,淡淡的落在樹葉上,變成露珠。
有時候我會站在陽台上,沖著陽光笑,拍下冬天的照片。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上高二了。
高二的上期,我們還在高一那個教室里。
上高二之前,最重要的當然是選擇文理分科。我想選理科來著,因為我對世間萬物都很感興趣,有意成為一個科學研究者。但是爹爹不允許。他非要我讀文科。
理由有兩個,第一,我的數學成績不好,理科計算多。若是我讀理科,可能考不上大學。第二,他需要一個將來能成為律師或者記者的女兒。而不是科研人員。
科學研究,對他毫無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