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初遇
報告上寫得很清楚,【檢測雙方存在親子關係。】
洛衡腦中還回蕩著她說的,他要找的那個人就是她,廢墟之地出生的孩子就是她。
他幾乎抓不住手中的報告,深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或許是他這麼多年的渾渾噩噩,讓他客觀判斷事物的能力下降了,他不斷告訴自己,沒有這麼快的事,沒有這麼好的事。
怎麼可能剛剛才提出要求,立刻就出現了呢?
很有可能是蘭格家作假了,對。
不過他內心也知道,現在自己想做什麼,都需要依靠蘭格家,而那個孩子本來就是沈家人,他們本就會去找,所以他剛剛那樣說,除了真的著急,還有本能想試探那個孩子的消息。
畢竟只要沈沫沒有了,他一切皆空,本就不會再為任何人保守秘密。
他鎮靜下來之後才將視線認真放在面前這孩子臉上,第一感覺不是很像沈沫,果然是假——
他想要說這個孩子是假的,但可是還是很熟悉。
那種從靈魂深處來的熟悉感,不需要別的證明,他知道為什麼這麼熟悉了。
因為她不那麼像沈沫,她更像的,是他。
以前那個他。
甚至連帶著微微笑意,實則把自己的情緒藏在底下的性格也有些像。
只不過現在的他已經瘦得脫了像,也老了,他照鏡子時,甚至都認不出那個憔悴如風中即將被折斷的枯枝般的人到底是誰。
他慢慢走到她面前,彎下腰,視線和她處在同一水平面上。
兩人的眼中分別倒映出對方的影子。
這個時候小非也才發現,洛衡的眉眼很熟悉。
洛衡緩緩伸手,有些想要觸碰她的臉,卻在反應過來時立刻收回,只是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沈沉非。」
「你現在,十三歲了嗎?今年是不是十四歲?」
小非點點頭。
「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十二月十八。」是撿她回去的老人們推測的,雖然不是很確定,總之是這個日期前後。
洛衡突然發覺她還站著,趕緊叫她坐下。
小非也沒有扭捏,走到他對面的位置坐下,看著他,像在表示,你有什麼問題就都問了。
洛衡確實有很多問題,甚至問得有些著急了。
「你是被沈家找回來的嗎?什麼時候被找回來的?之前……是不是吃了很多苦?是不是餓肚子了?你現在在哪裡讀書?學校怎麼樣?」
小非一個個回答。
「是姐姐去年帶我回來的,之前還好,有很多人幫我,給我吃的,也沒有很餓肚子。現在在銀河軍校讀書,學校很好,我有很多朋友,他們都對我很好的。」
洛衡聽到這裡鬆了口氣,像是想到了什麼,嘴角上揚,「對,你一定會有很多朋友,你媽媽就有很多朋友,大家都喜歡她。」
聽到他說沈沫的事,小非也問了一句,「你和她是怎麼認識的?」
畢竟兩人的身份太對立了,她實在想象不出沈沫到底是怎麼和他認識到一起的。
洛衡想到沈沫的時候,眼中立刻浮上溫柔的笑意。
「那天我情緒不好,從宴會上出來透氣,沒多久她這個背著包的奇怪少女突然出現,掏出一個藍色蘋果遞給我。」
「我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她說這個請你吃吧,吃了心情會很好的,我那時候也還小,所以和她說的第一句話也很直接,我說:你這下毒也太明顯了吧。」
說到這,洛衡眼神逐漸發散,回憶著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
那時沈沫聽到他這麼說,用一種覺得他十分沒有眼光的眼神看著他,說:
「你真是不識貨啊,這可是我背了十幾座山頭又跨過了兩三顆星球才帶出來的,超級珍貴好不好,要不是看你一副要哭的樣子,我才不會給你呢,這是給我姐姐帶的兩個中的一個,連我自己都沒有了。」
洛衡看她真心捨不得的樣子,就鬼使神差接過了這看起就很毒的藍色蘋果。
少女有些期待地看著他,好像在說,你為什麼不吃?
她還說:「我洗過了。」
洛衡在宴會上也沒有吃什麼東西,那些人都像是演員一般,嘴裡的話真真假假,他看著就胃口全無。
而他看著她那清亮明潔的眼睛,莫名其妙咬下那藍蘋果的時候在想,這難道是那些要殺他的對手家族想出來的新辦法嗎,要是死在這上面,或許會被人笑死吧。
以後的傳言就是:洛家那個聰明的大少爺,竟然因為在路上隨便吃別人給的毒蘋果,就這樣被毒死啦。
原來他是個蠢貨,聰明都是裝的啊之類。
可是當時其實他也在想,是不是就這樣被毒死也挺好的,一了百了。
然而並沒有。
果子非常甜,是他吃過最甜的蘋果了,沈沫微仰起頭,「怎麼樣,是不是很不錯?」
洛衡那時候心情好一些,便帶著笑問她,「你這是在哪裡買的,倒是很不錯。」
沈沫搖頭,「不是買的,是蘋果樹自己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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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它當時應該是想把她砸死,但那也是給她的。
洛衡覺得她在說笑,便沒有多問,只是點開光腦準備轉賬給她,算是謝謝她的果子,結果忽然一滴溫熱的液體滴落在手上。
他自己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抑制不住地開始哭泣。
然而沈沫還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甚至有點兒像在欣賞他哭的模樣。
那時候洛衡覺得,這藍蘋果果然有毒!
在被身後找他的侍者看到之前,他匆匆往酒店後方逃也似的離開。
這輩子還是第一次那樣狼狽。
他本來以為沈沫會就這樣走掉,畢竟他現在來不及跟她算賬,可是她竟然跟了上來,還問呢:
「你沒事吧,這個哭一會兒就好了,反正我看你本來就很想哭的樣子,何必忍著呢?」
洛衡淚流滿面地說,「那我是不是應該謝謝你呀。」
「不客氣~你就放肆哭吧~」
少女笑得非常朝氣,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她竟然又說:「你哭起來也挺漂亮呢。」
漂亮?
還是第一次有人敢當著他的面用『漂亮』這兩個字來形容他,他都要氣笑了,卻止不住地哭。
好丟臉,他竟然被陌生人坑著吃了毒果子,還當著她的面痛哭。
但心裡壓制不住地去想生活中那些令人難過的事,以前不喜歡哭的他,那時候好像要把之前十多年沒有流出來的眼淚全部都流光。
小時候,父親曾經還是他父親的時候,是從不讓他哭的,只要流淚,就會被罰。
最後他在沈沫遞了十幾次紙巾的時候停止了哭泣,鼻子都擦紅了,但詭異的是,他的心情忽然就變得很好。
就好像那些令人悲哀的事,全部跟著淚水流走了。
洛衡問她叫什麼名字,她說她叫司沫,她又反問他的名字,他說他叫溫衡。
她眯著眼,狐疑地說,「你這是假名字吧。」
他笑,用一副看透她的模樣回,「你不也是假的嗎?」
兩人對視了片刻后都沒忍住哈哈笑了出來,那也是他第一次笑得那樣暢快。
那是十三歲的他第一次遇到十二歲的沈沫,她就讓他痛哭,而後第一次真心實意笑了出來。
這就是他們的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