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夢中之聲

赫默克被路伊剛剛的兩番顛簸震得腦袋疼。

簡單活動完筋骨后，他從衛衣的口袋裡抽出兩隻印滿鈔票圖案的手套，兩隻修長的大手互相一叩，優雅又迅速地覆在了手上。

環顧四周，舊別墅的裝修的確岌岌可危，像是幾個世紀以前留下的老舊風格：柔綠色的壁櫥、淺黃格紋的桌布，木製的復古風小椅子...

赫默克來到臨窗的小茶几前，觀察明晃晃擺在上面的筆記本。

已經是光腦互聯的年代了，居然還有人在用這樣原始的方法寫日記。

赫默克那該死的好奇心告訴他，坐下來「調查」一番或許會有收穫。

於是，五分鐘后，赫默克默默吐出兩個字，

「貧窮」。

路伊貧窮地簡直令人可憐！

她不僅沒有存款，甚至身上還背負著巨額的高校學費貸款，每個月給異聞協會打工的工資，基本都被未芒星貸銀行划走了。

吃飯大部分都在協會解決，通勤乘坐的是最低廉的軌道電車，周末沒有任何外出活動、唯一的事情就是隨機被迫加班。

而她的日記也並不連貫，赫默克發現了規律，每當她加班到深夜的當天和后一天，日記本上的打卡內容就會消失。等到大後天的時候，她會憤憤不平地寫下幾百字的加班心得，並鼓勵自己再忍一忍，轉正要緊。

「......」

她太能忍耐了，讓赫默克說好聽點，那就是她的生命力真有夠頑強的。

有那麼一瞬間，赫默克甚至想從自己銀行賬戶的一長串數字里劃出一些給路伊。

...前提是路伊能夠指引他抓到那位銀髮雌性。

赫默克把日記放歸原位，接著在屋內隨意調查了一番，沒發現什麼可疑的東西。

除了那本日記，其他一切都規整有度。

路伊似乎有輕度的強迫症，什麼東西都是整整齊齊放好，以至於赫默克打開衣櫃的時候，裡面從深到淺按顏色排列——

掛了一整排內衣套裝。

「......」

赫默克像是觸電一樣關上了衣櫃。

他耳尖紅透，心跳個沒完，以至於完全沒發現案發那天，路伊在柜子里留下的淡淡血跡...

「這次的外勤計劃真是失敗。」

赫默克有些局促地離開她的卧室，剛踏出房門，就感覺到額頭一跳。

身體的原始反應似乎在引導他看向某個方向！

赫默克立刻變回沙漠貓的形態，一躍跳上窗檯。

巷口的拐角處，似乎閃過一抹詭異的藍色...

還有人在盯著路伊？

*

林氏莊園。

路伊在車上站了一路，終於在遲到前看到了林氏家族的巨大雪狐雕像。

雪狐，未芒星極其尊貴的財權一族，與外族通婚率基本為0，是實打實的世家壟斷。

這樣一個家族，莊園里的每一個職位都是精英起步，更別說是家教了。

但，林氏最小的少爺林澈就是這座莊園的異類。他陸陸續續逼走了數十位家教，每一位都不會堅持超過半個月，只有路伊平安度過了「死亡三十天」，順利成為了林澈的家教老師。

究其原因？那是因為路伊根本沒有什麼高傲的自尊可言。

她太窮了，窮到林澈用諷刺至極的語言都無法激起她內心的波瀾...以至於一個月後，林澈也不自討沒趣，轉而開始主動和路伊道歉，甚至試圖與她交心攀談。

但...路伊依舊死氣沉沉，毫無波瀾。

「路伊老師簡直就是個無情的家教鐵人！」

「那你還留下她？」

屋內站著另一位身形高瘦的俊美青年，他與林澈七八分相似，是林澈的哥哥。

叫什麼路伊也不知道，她從不過問這些。

「她說話很安靜，我聽著舒服！」

「說話安靜也算是形容詞嗎？」

林澈臉一紅，打開星網不再回話。

「上課時間到了...」

路伊推門進來，坐到書桌對面，把今天的教參遞給他。

「林澈同學，現在要開始嗎？」

「啊...啊！！」

耳邊響起熟悉的尖叫，路伊抬頭，半空中的投屏里，林澈正在看銀髮雌性的視頻...！

他把視頻定格在雪白光潔的大腿上，一滴血珠垂落而下，皮膚上，一顆淺褐色的小痣藏在昏暗之中。

「我是唯一一個發現的...哈哈！」

「郁哥，你快看，她的大腿上有顆痣！」

桌上端來一杯熱可可，杯子上還印著一朵漂亮的小雛菊。

路伊抬頭，細聲細氣道了句謝謝，接著低頭看了看被牛仔褲包裹嚴實的大腿，看來以後連短褲都不能穿了。

「林澈，你該上課了，別讓你的老師為難。」

青年的聲音本應溫柔至極，卻讓路伊握住杯壁的手微微一顫。

這個聲音...

「我走了，你好好享受補課的時光吧。」

路伊瞳孔猛縮——

這聲音，是昨晚夢裡，那個「溫柔少年」的聲音！

可她以前從沒見過這個人...

冷意從腳底攀升，逐漸蔓延到四肢，路伊慌忙喝了口熱可可，又被濃稠的甜膩了喉嚨。

一整個上午的教學都是走馬觀花，林澈一直在看銀髮雌性的視頻，他看一遍，路伊就緊張一下。

等到他看了第四十九遍的時候，路伊的心臟已經有點麻木了。

晚上回到家后，金毛小貓依舊窩在沙發上，眯著眼睛像是在睡覺。

路伊放下帆布包，輕手輕腳靠近，看到小貓平穩起伏的絨毛肚皮，慢慢鬆了口氣。

她隨便給小貓做了點肉泥，接著直上二樓洗澡睡覺。

赫默克有些不解地望著路伊匆忙離開的身影。

他四腳著地，晃晃蕩盪爬上二樓，跟著路伊來到卧室門口。

「喵~」

「啊！」

路伊被突然出現的小貓嚇了一跳。

赫默克瞪大了眼瞳打量她，彷彿他真的就是一隻會撒嬌的寵物貓。

青灰色的眼瞳里，女孩纖白的脖頸滑落一滴汗水，跌進了領口寬大的T恤中。

她神色愣愣的，慢了半拍才蹲下身，一聲不吭用雙手托起了小貓。

「喵喵~」

赫默克的瞳孔立刻變了回來。

觀察她的機會來了，就在今夜——

「咔」一聲，赫默克被扔進一片黑暗。

「...喵？」

他看到路伊關門離開，臉上緊繃的表情終於有了放鬆之色。

赫默克這才明白，他非但賣萌不成，還反被路伊關進了小黑屋。

「......」

這個路伊真是奇怪！莫非她就是整個星際宇宙里，那0.1%不喜歡小貓咪的人嗎！？

入夜已深，赫默克化為人形，黑著臉轉開門把手。

卧室里，路伊的呼吸沉穩、緩慢、一股靡靡腥甜的香水氣息縈繞赫默克鼻尖。

借著月色，赫默克來到了路伊的床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