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醉酹江干(二)

第16章 醉酹江干(二)

透過池以藍肩頭望去,她看到他身後立著的女孩,即便光影模糊,卻仍見面容姣好,身形窈窕。

她覺得面熟,正想是誰,池以藍就回手關上門,阻隔住她的視線:「走吧,送你回去。」

他說著,很自然地拉了她的手往出走,她垂眸盯了一會兒交握的手,他又站住,有點懊惱似的說:「你等我叫個代駕。我喝了酒。」

掏手機的動作被她制止。她的另一隻手拽住他袖口,用清透的眼凝視他:「我開了車來,今天我送你。」

池以藍挑了一下眉,落下手:「哦。」

被女孩開車送回家,這種經歷在池以藍的人生里稱得上罕有。

他坐在副駕上,歪著頭,瞬也不瞬地盯著小丫頭的側臉看。感覺到車子順利啟動,才意識到這居然是真實發生的。

「你放心,我成年就拿駕照了。」她狡黠地看他一眼,「老司機,很穩的。」

池以藍緊抿唇,按捺著上涌的醉意,胃裡正難受,不大相信地「嗯」一聲。

看出他不舒服,顧平蕪也沒有一直找話聊天。

過了一會兒,池以藍突然問她:「你是不是傻?叫你來這種地方你也敢一個人來?」

「你不也在那麼。」她輕描淡寫帶過,又反問道,「你最近都這麼玩?」

「也就最近。」他有點不耐似的,像是解釋,「因為過生日。」

「啊……」顧平蕪倒是沒想到是這樣,沉默一下,有點愧疚地道,「生日快樂。」

他不走心地回:「謝謝。」

「那你有沒有什麼願望?」顧平蕪開著車,一面思考一面說,「我能做到的,都答應你,就當生日禮物。」

池以藍聽著聽著,終於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對話好像反過來了。這應該是他泡妞的時候說的話。被小丫頭當「妞」泡的感覺非常詭異,他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顧平蕪等了半天,沒等到回應,在十字路口上等燈的功夫,終於轉過臉看他,卻微微一怔。

池以藍睡著了。

他的表情安寧,長睫低垂,照落疏淡的影子,眉頭不自覺地皺著,好像夢裡有什麼讓他不開心的事情。

綠燈。顧平蕪打方向盤改道去了江濱,停車后,她又降下半截車窗,開了換氣,才小心翼翼地拉開車門出去了。

*

池以藍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醒來時發現車子停靠在江濱,車窗半開,駕駛位空著。

他按著太陽穴直起身,緩了緩,推門下車,看見顧平蕪立在江岸,雙手扶著欄杆,背影單薄,黑色衛衣松垮垮掛在她身上,卻能見直角肩的纖細輪廓。

他恍惚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或許在夢裡,又或許是想象中。

月色正濃。他走過去,及至步武,她剛好回頭。

髮絲被江風吹散了,隔岸燈火把她的輪廓塗抹得那樣柔和,他俯身握住她肩的時候,並沒刻意去想自己究竟是醉還是醒,只覺視線朦朧,脈搏劇烈。

這丫頭。池以藍眯著眼,在心裡說,這丫頭。

遲來的酒意燒得他整個人發燙,初秋的風擦過皮膚,被短暫吹熄的星火很快便再次燎原。

即將出籠的困獸在理智邊緣打轉,他緩緩鬆開手指,往後退了一步。

「池以藍?」

她絲毫不察刻下的危險,朝他靠近,將兩人間拉開的距離再度歸零。

「你酒醒了?」

顧平蕪沒敢輕易叫醒他,怕他有起床氣,自己再平白挨頓罵,豈非得不償失。

見他是在睡得沉,便把車停靠在江岸吹風。

但這會兒,池以藍醒是醒了,看起來卻不太對勁。滿眼血絲不說,還一副「絕不開口說話」的死人臉。

顧平蕪對此有些詫異,甚至抬手摸了摸他微紅的頸側。

「好燙,不會是發燒了吧……」

她攥著他手腕往回走,把他按回車上,說:「先送你回家,吃個葯再睡。」

開到武定路池以藍的家已經是深夜。

這個時間,醉鬼池以藍反而清醒了,神色如常地按密碼,進門,洗澡。

一出來,就看到顧平蕪窩在沙發上,居然是累得睡過去了。

她睡著的樣子他不是沒見過,今天卻哪兒哪兒都不一樣。

小丫頭一臉疲憊,整個身體蜷縮起來,雙手攥成拳頭放在靠近胸口的地方,像是隨時準備著和什麼鬥爭。他忍不住單膝跪下來,試圖伸手把她的拳頭掰開,竟沒有掰動,無可奈何笑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不對勁。

明明酒已經醒了,可奇怪的感覺還根植心裡,隱隱有長成參天巨木的趨勢。

為什麼呢?

池以藍百思不得其解。他倏地站起身,走到樓上去,拿了一床毯子,猶豫兩秒,又把毯子放回去。

他重新回到沙發邊,試探地伸手,想將縮成一團的小人兒抱起,卻不知道要從哪裡下手才對。

顧平蕪迷迷糊糊睜開眼,仰面看著他,帶著睡意問:「你洗完澡了?怎麼還不去睡覺?」

池以藍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的眼睛,似乎有什麼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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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他的眼神與平時不同,顧平蕪沒來由覺得心咚咚直跳,先一步開口道:「我先回去了。」

他訝然似的,抬了抬眉,點點頭,送她到門口。

等人驅車走了,他返回空無一人的客廳,搖頭笑了笑。

*

幾天後,池以藍非常罕見地主動約她去板場玩,她當然應允。

兩人誰都頗為默契地裝作沒在今宵碰過面似的。

顧平蕪不提那條微信到底是誰發的,池以藍也不提顧平蕪為什麼明知道有蹊蹺還單刀赴會。好像約著見面,就真的只是為了玩兒滑板似的。

黑仔替池以藍到門口接了顧平蕪進板場,一路把人護送進去,眼睜睜看著池以藍幫顧平蕪親手戴上護具,才搖搖頭唏噓一聲。

他原本生意興隆的板場,因為池以藍今天要博紅顏一笑包了場,變得異常安靜。

整個室內板場只能聽到男孩女孩彼此私語的聲響。

最讓黑仔氣悶的是,還聽不真切。

黑仔對顧平蕪可真是太好奇了,原因無他,看著池以藍玩了這麼久滑板,就從沒見過他帶哪個女孩兒來過板場。

池以藍是什麼人?天底下數得上姓名的蠢直男,得有他一個。雖則聽人說這小子身邊紅顏不斷,但他壓根兒就想象不到百鍊鋼變成繞指柔是什麼樣的。

黑仔搖搖頭不忍直視地退出去,殊不知被腹誹的當事人正單膝跪地,幫小丫頭緊鞋帶。

「你都會什麼招?」池以藍站起身,略帶點不信地看著她,「秀一下看看?」

顧平蕪嫻熟地上了板,在場子里滑行兩周,似乎躍躍欲試地要放個大招出來,卻被一個聲音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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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星河向你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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