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各自為營…可能也不錯

第233章 各自為營…可能也不錯

「……他是……他是壞人,是壞人…………惡人!他死不足惜……」

「不,那我也不能……不能這樣,這是不對的……」

不斷的這樣,算是,勸說自己吧。

「可是,他欺負我……侮辱我……嘲笑,挖苦我……他不配活著……不配…………」

斷斷續續的哀鳴,在狂風暴雨下發酵,將濕熱的空氣熏染的不剩一點生氣。

壓抑的喘不過氣來,雨滴掛在身上,宛如千斤的負擔,身體早已虛脫的搖搖欲墜。

眼前模糊不清,籠統的顯現出一個影子,掐著脖子,發出臨死的呻吟。

可自己,卻止步於自己的腳下,前進不了一步。

「殺了,他嗎?我……做不到…真的…」

「可是,我也想活……我更值得活下去,他不配活著……對,他不配……」

掙扎的念頭在心間遊盪,時不時剮蹭一下,刮下來屬於靈魂的膏汁。

好去滋養,某些無關緊要的私慾。

私慾?

徐嘯傑有嗎?

當然有,是人都會有,不是人的也會有。

他的私慾,會是什麼?

報復?

……不,應該不是,不,肯定不是。

畢竟天性純良,縱身悲苦,見過人間值得,也理過世事無常,最後還是能保持本心。

但,人會變的,不定時就會變,不分任何場合和時間的,變。

眼下,徐嘯傑迷迷糊糊的望著眼前這一幕,心底私藏的惡意在瘋狂生出血肉,幾乎要將他的意識吞噬。

這次,他真的有過猶豫,無論作何選擇,他可能都不確定自己的心思。

說傻人有傻福嗎?

徐嘯傑倒寧願認為,傻人,只有自己假裝接受的福祿。

傻福,傻福,中間應該缺了不少字吧。

沒有傻人,這世上或許只有,自認為的傻人,和自認為聰明的人。

徐嘯傑更不傻,畢竟腦內存儲著幾輩子的記憶碎片,何為是非,何為心動,他很清楚。

只是,如今作何抉擇,他倒真的傻了一會子。

好像,無論做出什麼選擇,對他來說都是好事。

殺了巫馬聰,可以解一時之快。

而殺了自己,可以破這一局。

又或者,還有第三種選擇呢?

死磕到底,最後亡命天涯嗎?

呵……

大概率是沒可能了,人有了自知之明,還能免去不少煩惱的。

這樣,死的還能痛快一點。

……

在暴雨的洗禮下,徐嘯傑渾身淋得透透的,不僅是身體,連靈魂都通透了。

在這緊張到爆炸的氣氛關卡,徐嘯傑反而異常的平靜。

此刻,他站在神明的腳下,有些悲哀的昂起自己的頭,最後的倔強著。

華夏傳說不都說,神明會帶來福祉嗎?

怎麼……?

還是先算了吧,畢竟,又不是所有的神明,都會有良心。

拋開心頭的雜緒,徐嘯傑終於還是往前走了一步,手邊的雨水洗禮著,握住手心裡的小劍柄,隨後,變化出一把金光閃閃的長劍。

這柄劍,金光燦燦,雨水波及到它的劍氣,都要繞道走,讓出一條路來。

一看就是,正氣凜然的正派才會用的。

但諷刺的是,現在,徐嘯傑要用來殺死一個人,一個可能不算是反派的人。

還是一個,剛剛救過自己,又不是那麼討厭了的人。

凜冽的劍氣旋繞於掌間,每一次都加重靈魂的負擔,讓人感到絕望。

「他該死嗎?」

徐嘯傑獃滯著眼神,還是問出了這句話,再次問了問自己。

答案或許有,但也不是現在了。

徐嘯傑幾步走到龍王神高大身軀下,低頭沒看巫馬聰的樣子,只是提起了劍。

龍王神許是真的守信用,此下,並沒有對徐嘯傑發起偷襲。

可能也不需要,畢竟對於神來說,人就是個螻蟻。

而巫馬聰已經被雨水淋得沒了脾氣,抓撓在龍王神手上的雙手,顯得有些垂死,一點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

巫馬聰深知自己,不管過幾輩子,他可能永遠都是個惡人。

他承認自己的小性子,也曾為自己的過錯後悔和買單,但他也想高喊一聲,自己也不是一無是處。

當劍氣擦過臉頰時,巫馬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靜,他問自己,之前死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感覺嗎?

不記得了,也不重要了,他已然心甘情願。

說得不要臉些,就當把自己這條賤命,還給那些被自己欺負過的人了。

電光火石閃過,沒有一滴血濺出來,誰也沒有死。

只見一支箭穿過重重雨幕,從遠處筆直的衝過來,帶著氣浪和雨花,和那柄劍撞個滿懷。

可能是因為威力太大,也可能是因為猝不及防,龍王神著急鬆了手,翻身躍到了一旁。

經過雨水的浸泡,他的身軀愈加龐大,身上的鱗甲刺眼般的閃爍著。

華麗體面的衣服早已被掙裂,本相畢露,四爪著地,猙獰的一對翅膀橫七豎八插在身上,粗壯有力的尾巴胡亂的舞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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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有神相,獸有獸心,那變作獸的神,該是什麼呢?

哦,禽獸不如的上層神仙,別說,還挺貼切。

龍王神的異化,意味著兩位少年的隕落。

巫馬聰像一把濕漉漉的泥土,被水摧殘了半生,又被毫不客氣的丟下了高樓,就差啪嗒一聲摔爛在地上了。

在墜落之前,一雙顫抖的手扯住了他,耳邊還能聽見那個討人厭的聲調。

「喂……!你看著瘦的跟猴子似的,怎麼……怎麼這麼重!」

煩人,怎麼是這貨救了自己?

巫馬聰迷朧的意識,正在渙散。

「使點勁啊,我也累……睜睜眼唄,好歹看看你的救命恩人啊!」

垂死命中,這種無力的懸空感,大概就是這世界上,最普遍的狀況吧。

宮殿上凸起的一塊東西,不斷的硌著徐嘯傑的腰腹,縱使有半分力氣也使不上。

剛才光顧著沒腦子似的耍酷了,現在完全沒力氣了,真棒呢。

淋淋的雨水從肌膚間划走,拖泥帶水的經過,而留下的才是人生痕迹。

腦子很混亂,身體很疲倦,快堅持不住了……

若是這時候,能開點外掛,或者把誰的主角光環借來用用,那就好了。

混沌之域,誰是主角,都是兩說。

除了眼前的深淵,背後還有危機起伏,能不能活下來真的就要看命了。

可是,真的蠻不甘心的,至少也要讓人把事情搞明白了,再去死嘛。

龍王神,不對,是龍王獸每逼近一步,都伴隨著地動山搖的震撼感。

啪嗒啪嗒的雨水,和地上成片的水窩發生碰撞,激起向上飛起的水花,兩相對抗下,竟也分不出勝負。

水花和雨滴拮抗著,相互粉碎的間隙,生出許多笑嘻嘻的幽魂來。

它們在空中漫舞,在雨中愜意的笑著,為這緊張的場景增添了不少愉快的氣息。

徐嘯傑正趴在懸崖邊緣,背後忽然響起這個聲音,立刻他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麻麻酥酥的,全身都快軟了,手裡越來越滑,怎麼都抓不住了。

「明知我怕鬼,老天爺怎麼專門針對我啊……」

就這幾分鐘,徐嘯傑身上的汗都不知道流過多少回了,和苦澀的雨水混合著,將他泡的都快浮囊起來了。

徐嘯傑突然想起來,還有一個閑人在,便使盡全身僅剩的力氣,喊了出來,「吳釋!你個閑鬼,快來救命啊……」

……

有個問題,吳釋閑嗎?

好吧,確實挺閑的,不然怎麼半天都不見人影。

但這樣的閑人,往往在關鍵時刻,還是很有作為的。

說實話,也不是他想閑著,關鍵是,需要他身處的位置可能不太顯眼,也不容易被注意到,卻又十分重要。

很矛盾是吧,吳釋沒辦法,也不在意,他只要做好自己能做的,就足夠了。

誰讓,他年紀太大了呢?

入海口,波濤接天,浪潮洶湧如惡獸,將百越之地恐嚇得微微顫抖著。

越過大海,源源不斷的還有雄鷹翱翔而來,但天空之上,那道裂口已然顯現出它的威勢。

幾道光從宇宙而來,降落在這激情澎湃的世界,會碰出怎樣的火花,全看造化了。

神獸降世,漫天星辰湮滅或復生,全靠那道裂痕支撐著,來成全這一場夢。

小屋內,吳釋把自己用鐵鏈鎖了個齊齊整整,但還是忍不住想要掙開的衝動。

不斷伸長的指甲,還在指尖拚命地爭奪血肉滋養,皮膚上也開始長出了毛髮,金燦燦的根根分明。

金色的瞳孔里,也出現了綠色的分歧,混沌著,分食僅剩的意念。

毫無疑問,打開宇宙的通道,已經將他的意識耗盡了。

門外的馬寒寒焦急,也十分的恐慌,僵在一處,不斷的掐著手指。

建築物外時不時傳來雄厚的鳥鳴,沙啞而又有穿透力,幾乎讓人無處可逃。

暴雨加持了海水的漲潮,已經入侵了百越的農田和城市,何時會全面傾倒,可能只在瞬息間。

馬寒寒躊躇了好一會,才鼓足勇氣,趴在門上。

輕聲喊道,「吳大哥,你沒事吧?外面好多怪物……我害怕……」

沒有回應,那,吳釋可能已經昏死過去了。

但也算是一個好消息了,至少短時間內他不會變成怪獸,出去吃人了。

吳釋交代過,要是沒有動靜,就讓馬寒寒先跑,躲得遠遠的。

馬寒寒不知道吳釋是誰,甚至連吳釋是不是…一個人都不知道,但她還是有些相信他的。

哪怕他是個怪獸,但他失去理智之前,還是那個不怎麼靠譜的吳釋。

要說吳釋的不靠譜,那就體現在很多方面了,比如坑朋友這一點,他就挺熟練的。

但,對於處理暗事,摸角落套情報這類事,吳釋從來沒有馬虎過。

所以,馬寒寒即使擔憂,但也沒有過多的猶豫,直接抱著小河童離開了那裡。

亂世之下,馬寒寒能去哪裡呢?

百越已然搖搖欲墜,雖然這裡並不值得她有什麼依戀,但好歹也住了這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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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語言不通,長相不同,馬寒寒受過太多的歧視和欺負,就算挺過來了也只是勉強而已。

這些年,出於良心未泯,馬寒寒沒少偷偷放走幾個牢犯。

也不為什麼情懷之類的大話,就為自己臨死前,不會感到不安心。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一生來就背負著無數的殺戮,不管是有形還是無形,是有意還是無意。

所以,要是能製造點溫暖,停止一點殺戮,或許還可以免去一些罪過。

有的人或許會說,要是吃頓飯也算殺戮,那乾脆不要活了,有病的人才整天神神叨叨的念叨這些東西,別沒事給自己找事了。

沒錯,這樣想確實挺有病的,而且這樣想的人根本一天都活不下來。

其實,本著這樣心思的,也不是說滴水不進,要把自己活活餓死的。

真正能做到這些的,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神仙,俗人可沒有這樣的能力。

俗人能做到的,也就是不浪費每一顆糧食,能做善事就做,本本分分做自己,不違背自己的良心就夠了。

只可惜,到最後,能保重良心的滄海一粟而已。

倒也不是人天生壞,而是後天異化的惡人,實在是收不住了。

人的錯嗎?

也不全是,還有被造就的環境。

這個世界如此,其他的應該也不會有多少區別,除非飛躍宇宙,抵達另一個次元,或許還有所轉機。

能懂得這些,也就不會有什麼期待,自然也就沒有任何傷害了。

馬寒寒能做到一生孑然,她自己就很滿足了。

眼下,她要做的,能做到的,還能有什麼?

馬寒寒摸著牆角走,小心翼翼的躲著到處遊盪的怪物,她的心頭還是裝著這些割捨不掉的問題。

有錢的,有權的,有家的,應該都跑光了。

剩下這些沒家的,或許還存著幾分人性的脆弱光輝,在死亡的球門前,試圖攔下那一腳奪命的凶獸。

地獄空蕩蕩的,魔鬼或許不只是在人間,還有天上白玉京。

神明無法自持,那也說不好,可能就是魔鬼。

現在的狀況,以及情節的發展,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如果真的是做夢,這夢,是不是有些太混亂了。

古今中外,天文地理,雞毛蒜皮,家長里短,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幾乎都混在了一起。

那這個做夢之人,也許是一群做夢人,也是夠有病的哈。

這些荒唐的東西,神不知鬼不覺的鑽進了馬寒寒的腦子裡,但她似乎感受不到什麼特別的。

可能,是靈魂的定位不太一樣吧。

走在冷風中瑟瑟發抖,暴雨似乎已經停歇,嗚咽的怒吼在窸窸窣窣的前進,朝著不知名的方向探索著。

走入一個巷口,濕漉漉的屍臭味竄鼻子似的冒了出來,馬寒寒從來沒有聞過這個味道,頓時被熏得有些睜不開眼。

懷裡的小河童突然十分強烈的叫了起來,掙扎著跳出了馬寒寒的懷抱,一躍而下掉進了一個小水坑。

落地的一瞬間,髒兮兮的泥水四散而起,將馬寒寒潔白的裙角染髒了好幾個灰度。

她的心臟砰砰地跳著,四周的一切聲響都能讓神經緊繃,連正常的呼吸都顯得十分困難。

站在原地好一會,再也沒有什麼奇怪的聲音后,馬寒寒才微微松泛了一個僵硬的肩膀。

蹲下來,摸了摸小河童有些毛躁的小腦袋,「河童爺爺,您怎麼了?啊……?」

小河童在水坑裡摸索著,瘦瘦小小的四肢在水中攪動著,激起混亂的漣漪來,彼此交疊,沒有絲毫的規律可言。

馬寒寒把自己抱成一團,呼出來的氣都是熱騰騰的,十分不解的看著河童的行為。

時不時,還膽怯的觀察著四周的環境,那雙可愛靈動的眼睛一閃一閃的,幾乎要將黑夜戳出一個洞來。

要是,能從那裡透進來一束光,那就太好了。

想到這,馬寒寒悲憫似的皺了皺眉,嘴角掛上一絲微笑。

「若這次,沒有出路,那……就下輩子再做一個無欲無求的人吧」。

見慣了世態炎涼,人心不古,也就沒什麼遺憾了。

遺憾……

可能還是有的,那就是,自己夢裡的那個人,是誰呢?

馬寒寒也沒有什麼奢望,她心裡暗自的清楚,心不在一起,什麼都是徒勞的。

可能,只是想了解他,完善一下自己的世界觀,讓自己更好的活下去吧!

馬寒寒這樣想著,甜甜的笑了笑。

突然,腳下的小水坑盪起一層層高揚的浪潮,轉眼間,便將女孩吞噬,只剩滿地的泡影。

……

另一邊,退進兩難,死亡正在彼岸掙扎,亡靈海浪不斷的將自己淹沒。

明明沒有多長的時間,徐嘯傑和巫馬聰卻覺得無比的漫長,連臉上的水珠滑落時,都變得十分緩慢。

此刻萬事皆空,耳朵已經懶得捕捉任何聲音了,只有心跳在身體里流動,調動全身的感官,去最後的感知生命。

兩手交錯之際,又是無數支箭衝天而來,鋪天蓋地的破塵拯救。

龍王怒吼著,將漫天的箭頭震懾到停滯了幾秒,最後還是毫不留情的刺穿他的鱗甲,將這一雨夜染成了鮮紅的色彩。

龐大的身軀在建築物上,接近癲狂般的跳躍,地動山搖都不足以形容。

破天的混亂波動,來自宇宙,也來自內心。

箭頭前路無眼,就算是來救人的,也保不準會誤傷。

好巧不巧,徐嘯傑的一隻胳膊,被幸運的釘在了石岩建築上,流水般的血液沿著牆壁塗滿了整面牆。

但也不是太倒霉,箭頭扎的還算深,至少讓徐嘯傑能有個支撐點,騰出力氣都用在一隻手上。

咬著牙一用力,隨著巫馬聰落回地面時的一聲悶哼,徐嘯傑總算是能安心的趴在原地,讓自己稍微緩口氣了。

巫馬聰虛弱的咳嗽著,睫毛濕濕的黏在一起,嘗試了好多次才勉強掙開。

龍王還在暴跳,地面的震動十分貼心,那大腳掌要是下一秒就把自己砸死,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是並沒有,那東西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居然什麼都沒做。

徐嘯傑大概已經瀕臨死亡的前線,巫馬聰弱弱的喚了他幾聲,依舊沒有什麼反應。

「咳咳咳……疼死我了,不會真的就這樣,和這傢伙死在這裡了吧?呵……倒也不錯……」

巫馬聰眯了眯眼睛,被漸漸變小的雨水激出幾滴,似淚非淚的眼角水來。

啪嗒,啪嗒……

突然臉上的雨水停止了,不,巫馬聰定睛一看,渙散的目光下,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此時,他就橫在自己的眼前,替自己遮去了雨水。

已經慢慢歸於平靜的胸脯,又開始劇烈起伏起來,看來這個人帶來的驚嚇,不算小。

「真丟人現眼!」

「…………父…………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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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緣歸以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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