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爭奪公論(三十)

第484章 爭奪公論(三十)

曲終人散后,鄭直並沒有回家,而是來到了阜成門內大街廊坊頭條衚衕第三戶。

「回家?」趙耀慶游疑不定「為啥?」

「朝廷已經批複叔父,准你認祖歸宗。」鄭直一邊揉額頭,一邊道「你若不回去,朝廷自然就曉得你棄職潛逃的事,就連錦衣衛的試百戶也沒有了。」

趙耀慶還是不放心「你……」話沒出口,有人走了進來,是挺著肚子的王氏。對方放了一杯茶在鄭直面前,自然的坐到了對方懷裡。伸手撥拉開鄭直的手,為他輕揉額頭。

趙耀慶無語「俺們談正事呢,你先出去。等會……等會你再伺候。」

鄭直哭笑不得,摟住搖搖欲墜的王氏,撫摸對方的肚子「怎麼?你也要回去?怕仟哥砍不死俺們兄弟?」

「奴確實要回鄭家,不過不做妾。」王氏看向趙耀慶「奴要做正室娘子。」

「俺是不成的。」趙耀慶尷尬的躲避王氏的目光「你問他。」

雖然他胡鬧,卻不傻。況且他如今的身體狀況,有沒有媳婦都一個樣。

鄭直笑笑「可以啊。」

王氏和趙耀慶都看向鄭直。

「你本來就是佰哥媳婦。」鄭直玩味的看著王氏「佰哥認,仟哥也會認。」

趙耀慶眼前一亮「對對對,就說你不願意跟著他,求俺帶你來京師的。」

王氏一聽,彷彿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事,捂著肚子在鄭直懷裡大笑起來。繼而又摟住鄭直脖頸,撕扯起來。

趙耀慶眼瞅著二人要給他演大戲,趕忙起身「俺,俺待會來。」講完走了出去,這賤人還不如照夜璧矜持呢。

王氏久病成醫,曉得如何討好這個毀了她一輩子的強盜,也曉得什麼時候能問出實話。一套行雲流水的手段使出,總算讓對方開口了「奴不回去了。」

「為啥?」鄭直一邊點上煙一邊問。

「奴瞅著達達沒安好心。」王氏有一說一,伸手奪過對方手裡的煙抽了一口,吐出煙氣,顯然並不是第一次抽煙。

「是你一而再再而三要回去,如今又不回了。」鄭直皺皺眉頭「莫後悔……」

「不後悔。」王氏將煙重新放回鄭直嘴裡「奴要被八抬大轎抬進鄭家。」

鄭直哭笑不得,又抽口煙「所以呢?」

「奴要銀子。」王氏又把煙拿回來抽了一口「奴姓王,是藁城王家的女兒。」

「王家?」鄭直反應了片刻「咋可能,徐家……」

「只要達達說是,誰敢說不是?」王氏看著鄭直「興定國公為兄弟沖喜,就不興奴的表妹為奴沖喜?」

「你曉得你爹的下落了?」鄭直不動聲色的詢問。

「不曉得。」王氏趴在鄭直胸口「只曉的他去年自個跑丟了,之前都是達達養著他的。」

「那你曉得你兄弟死了,你娘跟人跑了嘛?」鄭直感覺有意思。

「聽人講了。」王氏抱緊鄭直「所以奴只能依靠達達了。」

鄭直卻故意刺激對方「你娘跟人跑,是俺牽線搭橋的。」

王氏笑了起來「奴不信。」

「不信?」鄭直好奇詢問「為啥?」

「因為奴在這。」王氏得意的看著鄭直「達達捨不得。」說著笑了「你瞧,你瞧,它都認了,奴沒說錯吧?」

王氏哪怕手段再高,奈何體力也不足以支撐。初更時,鄭直重新穿戴,道貌岸然的走出卧房。趙耀慶正和賀五十,一邊抽煙一邊喝酒。

鄭直坐了過來,賀五十立刻抱著他的酒壺跑了,顯然怕鄭直占他便宜。

鄭直沒有接趙耀慶遞過來的酒杯,點上煙「聽說你現在不頂用了。」

趙耀慶臉色一下白了「不回去了,俺回去做道士。」

「……」鄭直無語「咋急眼了?俺的意思是,你就沒從鍾毅那學點本事?他可是這種事的行家。」

「啥行家。」趙耀慶鬱悶的回了一句「他那都是胡亂找的方子,讓人試出來的。」講完心虛的偷窺鄭直,發現對方並沒有在意,這才安心。

「你講的煉藥就是給他煉那種葯?」鄭直更加好奇「那你咋不自個吃?反正他死了。」

「那都要名貴藥材,要不老少銀子。都有定數,每個月得給他送回來。」趙耀慶鬱悶的回了一句。

「那就幫不了你了。」鄭直也不管對方話里的漏洞,幸災樂禍道「反正你也有一兒一女了。」起身掐滅煙「記著不準在俺女人家過夜。」講完走了出去。

他之所以跑過來讓趙耀慶回去,一來是讓小迷糊的身份正大光明,二來是打聽鍾毅那些葯的底細?若是可能,弄一些真正能駐顏的葯。二嫚兒是他的女人,對方為了他,用命換孩子,他咋也要讓對方留住最美的時候。

鍾毅給的那一袋子葯,鄭直實在拿不準,這才退而求其次,想到了趙耀慶。不過顯然對方沒有從鍾毅那裡學到本事,反而成了試藥的。至於為何對方的沒有變成舜子那種鬼樣子,恐怕只能歸結於藥品不同。他剛剛特意觀察了趙耀慶的臉,鄭直如今嘴角都出現了細細的鬍鬚了,可是對方卻沒有。而顯然,趙耀慶並不曉得那些葯的害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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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就只有依靠舜子了,偏偏對方進宮了。是的,鍾毅死了,鄭直和對方也算互不相欠了。原本應該老死不相往來,可既然曉得太子有意針對他,鄭直怎麼可能坐以待斃。在承諾給舜子的老娘養老送終,並且每年給對方三千兩銀子的好處后,舜子花銀子上月以無名白身份,入宮了。

作為暗棋鄭直明面上不會幫對方任何的,都要靠他自個。當然,鄭直也幫了對方大忙,畢竟三千兩銀子每年,在宮裡也不是小數。

晨鐘一響,鄭直就從李金花身上爬了起來,在對方伺候下穿衣洗漱「咋了?」

「我不回去。」李金花翻了個白眼「在這過得挺好。」

「是啊,是啊。」鄭直沒好氣道「要不你今個兒別回去了。」

「你敢!」李金花把杏眼一瞪「你敢做,讓奴說幾句怎麼了?」

鄭直無奈「快點伺候本老爺吃飯,今個兒一堆事呢。」

李金花撇撇嘴,卻真的轉身走出去布菜了。講實話,鄭直讓她進門,李金花心裡是高興的。只是想到那位素未謀面的十七太太,李金花心裡有些打怵。李金花也是做過正室大娘子的,錢寧失蹤后,她可是把那些女人一股腦的趕走了。

不多時,鄭直從卧房走出來,看到李金花悶悶不樂的模樣,坐到桌旁將對方拉進懷裡安慰「放心,俺這位大娘子不是善妒之人,只要你給她面子,她就給你裡子。」

「真的?」李金花狐疑的盯著對方「沒騙奴?」

「自然。」鄭直直接道「進了門,一人一座院子,除了該守的規矩,平日里沒人管。俺已經給大娘子講了金花的事,她可是頂心疼你的。」

李金花撇撇嘴,對方講的她不全信,卻也不敢不信「若是奴被欺負了,達達不給奴做主,奴就跑了。」

鄭直無奈的點點頭。

吃過早飯,鄭直來到翰林院划卯之後,跟著一眾春坊官進皇城來到文華殿,開始今日的日講。

這條路如今他也算是走的熟悉,再次瞅了眼通往清寧宮的岔路,隨大流走進文華殿前殿。

今日司禮監傳來消息,主上身體抱恙,就不來了,由太子單獨上課。話說自從鍾毅死了,弘治帝父子的身體狀況似乎又恢復成了之前的模樣。按照前兩次老鄭直話里的差別,也許弘治帝陽壽縮短,太子無後,都因為沒了鍾毅。

罪過,罪過。

鄭直突然有了些許負罪感,然後,不出意外,太子開始找茬了「鄭右諭的那篇《論文臣統兵優劣論》俺也讀了,確實發人深省。只是俺有一點不懂,請右諭德為俺解惑。」

「臣自當竭盡全力。」如今已經是春坊官的鄭直終於可以對太子用『臣』這個稱謂。

「按照右諭德所言,文臣統兵乃是本末倒置,利少弊多。那麼武臣治理地方呢?」太子笑問鄭直。

「酌情而定。」鄭直的答案又出乎了太子預料,既沒有按部就班的講『反之亦然』,也沒有『固執己見』。

「何解?」太子不動聲色的詢問。

「有些地方,需要用文臣流官,畢竟久沐天恩。有些地方,則不然。本朝故黔國公沐晟孫琮死後無嗣,從子沐昆襲爵。沐昆並非沐晟子孫,朝廷原本準備讓他繼承西平侯爵,而守臣爭之。謂滇人知黔國公不知西平侯也,侯之恐為所輕。」鄭直早就想要給樊家上點葯,立刻講了出來「何也?朝廷離不開黔國公。」

一旁的鄭寬聽的太陽穴直跳。這可是赤裸裸打臉內閣,乃至主上。畢竟事情雖然是內閣做的,可最後還是以弘治帝的名義發出的旨意。侄子,選邊站,不是讓你自個站在一邊啊。

「那右諭德認為朝廷是不是離不開黔國公?」太子問了一句。

「臣只知道,之後朝廷依舊准沐昆襲公爵。」鄭直何嘗不懂他在玩火,奈何白石告訴他,唯一獲得太子諒解的法子就是大膽講,錯了就錯了。可以給人以魯莽的印象,畢竟鄭直年輕,卻不能給人以心思縝密的感覺。

對此鄭直是半信半疑的,可有了徐世華的案子后,倒是對白石講的多了幾分信任。當然,這已經不是鄭直第一次聽到有人暗示讓他表現得『再』魯莽一些了。比如焦芳,張采。

太子皺皺眉頭「諸位先生怎麼看?」

全場卻一片寂靜。

太子頗為失望,繼續問鄭直「那,再請問右諭德。有些勛貴位極人臣,與國同休,為什麼還要侵奪軍戶,民戶財產。」

鄭直一愣,對方所問一定有所本,這又是誰吃飽了撐的亂嚼舌頭?他全無準備,想了又想,只回了一句「天下乃是陛下之天下。」

之後不管太子揪著這個問題怎麼問,鄭直來來回回就這一句。他也不想破壞好不容易給太子樹立的『莽夫』形象,奈何這事太大了。不講旁的,直隸境內,光是他侵佔的衛所軍田就足足八萬頃。若是『文武之爭』這種國之大事,鄭直可以毫不猶豫的揭別人的短。可這明明是『與民爭利』,自曝其短,他能講出這麼一句,已經是忠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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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太子依舊不滿。

早課之後,太子入乾清宮向弘治帝問安,不由講起早課這事。

弘治帝初時也認為鄭直又耍滑頭了。可是仔細琢磨,卻明白了意思「鄭右諭的意思是,這天下歸根到底是咱老朱家的。勛戚有便宜就占,要求人家為國犧牲,根本強人所難。」

太子聽了弘治帝解釋,頓時覺得氣憤又感覺懷疑「父皇,那些勛貴果真這樣想嗎?」

「這要太子自個去想,去看。」弘治帝避而不答。

待太子告退後,弘治帝開始盤算鄭直此舉的深意。能講出評價黔國公那番話,證明鄭直還是在橫衝直撞。可是後邊鄭直就勛貴侵佔軍屯講的這一番話,又不像是莽撞之言。

那麼後邊的這些話對方是有感而發還是聽誰講過?鄭寬?

弘治帝扭頭對李榮道「去把東廠送來的三不牙行招由給太子送過去。」

弘治帝這次的批複很快,中午下值前,經歷司就收到了准鄭直會同庶吉士嚴嵩,段炅,劉寓生,程敬考究祖宗成法,評議《諸司職掌》與《大明會典》優劣。於是下午眾人就紛紛忙活開了。

按照鄭直昨日的承諾,這回並不是掀了內閣;可同樣的還要讓弘治帝滿意。於是鄭直做主,著重評議《諸司職掌》與《大明會典》中,兵部與五軍都督府職責差異。

這是禿子腦袋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弘治帝先讓翰林院論文臣統兵優劣,又讓鄭直等人評議《諸司職掌》和《大明會典》優劣,歸根到底也就是要在文、武上邊找茬。鄭直就算得罪人,也只能是沿著這條思路去騰轉挪移。若是他吃飽了撐的,去評議兩部典籍其他衙門權責的異同,只怕會自討沒趣。

剛下值,鄭直就從朱千戶那裡得到消息,徐光祚要見他。鄭直有些意外,畢竟對方進去這麼久了,始終沒有動靜,咋冷不丁就要見面呢?不過可以看出,北鎮撫司大不如前。要曉得,如今南鎮撫司獄都只能是帶話,根本無法領人進去。

只是鄭直也不是傻子,哪能人家招之則來揮之即去。他總得想法子打聽一下,對方為何如此,然後再做定奪。

「成國公府勛衛朱麟前個兒夜裡去過詔獄,今個兒是英國公嫡孫張侖還有保國公府勛衛朱岳。」很快朱千戶就帶回了讓鄭直感興趣的消息。

因為準備用三不牙行賬本逼著幾位國公府娶十三姐,所以這些人最近的行蹤也就被鄭直掌握。很顯然,徐光祚不是單單針對鄭直。可為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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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土著大戰穿越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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