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周楚緒

第19章 周楚緒

第十九章周楚緒

季熠這話說得語氣並不算太好,但慧覺完全不氣惱。

在謝觀南面前季熠從來沒有任何士族子弟的架子,但他面對別人,哪怕是馮肆、苗姑這些年長的身邊人時,確實有一種言語無法描述的感覺。謝觀南之前聽到慧覺稱季熠乃是他俗家的少主人,才明白他們與季熠的關係應是如此。

原本是主從的關係,但季熠往他們那邊走了幾步,於下位者而言是多出一份接近於親人的溫和,而他們也朝季熠靠近了幾步,以上位者心態體會,也應該是少了幾分主僕間的冰冷。

只是畢竟這樣的雙向靠攏還是從主從的身份出發的,和天生的親人關係依然有著距離,所以才會讓謝觀南有些不著不靠的感覺。而眼前這個慧覺似乎和馮肆、苗姑又有些不同,他和季熠又多了些宛如同輩兄弟慣於玩鬧的默契,在他面前的季熠也好似多了幾分生動。

慧覺又念了句佛號,沒有反駁季熠的譏諷:「潭水寺不供奉歡喜佛,但以欲制欲還是可修的。這個禪依我看也並不分顯教或密教,甚至不分出家在家,也不分男女,都是可修的,你們說的那兩位施主,我就覺得周家的女公子比那紀家的郎君有禪心得多。」

謝觀南雖然沒太聽懂那些顯教密宗的說法,但是慧覺那後半句他還是有興趣了解的,他看了看季熠,見他又不打算說話了,便自己問:「大師此話怎解?」

「俗世間奉行男尊女卑,男子可縱慾而女子需守節,男子流連花叢謂之風流,女子求欲便是放蕩,有道是『以欲制欲、以染而達凈』,就算是顯教也有『不凈觀』。」慧覺說到這裡,換了一個更輕鬆的語氣,「簡而言之,無論男女僧俗,得先認識不凈才能到達凈的境界,只有認識慾望,才能追求消除對慾望的貪戀。」

慧覺的說法非常淺顯易懂,讓謝觀南覺得他不愧是一個能寫好傳奇的讀書人,至於他這個和尚做得如何,就不是謝觀南一介俗人能評論的了:「大師的意思是,周小姐對男女之事看得很通透?」

「正是。」慧覺點頭笑道,「我在潭水寺也待了七八年了,來來去去的善男信女、痴男怨女不知見過幾多。舉凡來寺廟幽會的男女,或小心翼翼或遮遮掩掩,來了只會往那人少而林密的所在去,但他們兩人中,神色惶惶的卻總是紀家的郎君。」

慧覺坦言他是因為容貌出色才會注意到周楚緒與紀響的時候,謝觀南心有戚戚地笑了,他是俗人,達不到色即空的境界,就算皮囊再不值一提,美麗的皮相總還是能令人在不知不覺中多停留一刻視線的。

想到這點謝觀南又下意識瞥了一眼季熠,查西雷山的途徑不止一條,若不是因為季熠這張臉,他可能不會選擇在山上一住就是幾天,也就無從談起慢慢去熟悉和了解這個人了。

所以世人總說什麼慧中比秀外重要,可事實上往往沒有秀外,所謂的惠中很可能連展示的機會都不會有,這一點上從來也沒有公平一說。就連出家修行的慧覺也說,他們僧人修的是自身,正視自己的俗念、慾望本身也是修行的一部分,他並不諱言這些。

「所以看臉也沒有什麼,比起心存歹念卻道貌岸然,單純沉溺於色相併沒有傷害到任何人,還是前者的危害更大些。」謝觀南覺得哪怕把紀家兄弟放在一起,周楚緒第一眼若因為容貌先對紀響有好感也很正常。

「謝施主也有禪心。」

謝觀南搖了搖頭:「我見物是物,只有俗心。」

慧覺笑道,「色即為萬物表現,見色雖為俗見,亦為緣起,悟后見物是我,即見物而見道,施主能正視俗見,就是有禪心的基本了。」

自己那點戀色的小癖好被大和尚這麼一解,瞬間就好像不那麼俗氣了,謝觀南心裡對慧覺也平添了幾分好感。

以觀察眾生百態為興趣的慧覺,不久就發現了周楚緒和紀響這對小兒女的私情,只是他既也在修這「以欲制欲」,自然不會去說破人家的私事。

「不瞞二位,其實我對那女公子是有一些惻隱之心的。」慧覺想到所談之人如今已然往生,不免也有些悵然,「他倆都是未娶未嫁的自由身,原本男歡女愛、俗之大欲,不與任何人相干,但世人對女子總是更苛刻些,我便試過一次借著解簽的機會,言語暗示了一下。」

「暗示?」謝觀南有些好奇,這位慧覺難道還是個情感大師不成?

「哈哈……如今想來是我多此一舉了。」慧覺說著自己笑了起來,「枉我還是個剃了頭的和尚,想去暗示那女公子,沒想到她不但聽明白了,還反過來明示我,她並不怕這些。」

慧覺回憶著當時他怎樣用隱晦的方式去提醒,而周楚緒怎樣淡然一笑地回應。

「她說,身體髮膚雖受之父母,但最終屬於她自己,如果有人要辜負,那麼她讓自己變成那個不被辜負的人便是了。」慧覺複述出這句話的時候還是一臉的讚歎,「我實在沒有想到她小小年紀居然是這樣一個通透果斷的女子,那位紀家的郎君雖然樣貌出眾,與這位姑娘一起,卻是高攀了。」

以悟道而言,修行者歷經千難萬難,最終大多還是「以染而達凈」,但有些人可能天生就有一顆通透徹悟的心,他們只需認識自己,肯定自己,便能自悟自渡。從慧覺的話中不難聽出,他認為周楚緒便是這樣的人。

「周楚緒在她與紀響的關係中,並未迷失,亦全然不是被動。」謝觀南在慧覺這裡了解到的周楚緒又完全是另一個樣子,和她在身邊人眼中不太一樣。

前兩日在周府和周圍街坊的口中,謝觀南只能知道周楚緒以「周家大小姐」這個身份給人的印象。但似乎在潭水寺,她變成了一個更簡單純粹的「周楚緒」,而這可能和紀響沒多大關係,只是因為這裡是一個和外面不太一樣的地方吧,她可以在這裡平靜地面對自己,和自己對話。

這會不會是她願意來潭水寺和紀響會面的原因呢?謝觀南又望了一眼季熠,這個人在寺中好像也變得坦誠了一些,也許佛祖對每個人的影響和意義都不一樣,世人以怎樣的心去參拜神佛,神佛便提供怎樣的指引給世人吧?

「若要說花前月下、郎情妾意時,總是難免會有些旖旎或極致的念頭,但我覺得這位女公子不會讓自己沉溺在那些東西中太久。」慧覺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謝捕頭難道沒有過么?就算心裡知道不合禮數,但依然會想做些什麼事情,有過這樣的時候么?」

謝觀南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慧覺會有此一問,因腦中瞬間閃過的畫面而臉頰一熱,尷尬得不知如何回應,索性微微偏過頭呵呵笑了一下糊弄過去。

慧覺這麼問時並沒有存著為難或捉弄謝觀南的念頭,當然也就沒有期待過一定要得到回答,他指了指前面大殿的方向:「正殿邊上有一棵老榕樹,潭水寺雖然不以求姻緣聞名,但不少施主仍會在那棵樹下掛祈願牌,我記得周家的女公子也求過祈願牌,只是不知道有沒有去掛。」

謝觀南眼中一亮,如果周楚緒真的寫下過她對自己與紀響姻緣的願望,那還真是不可多得的線索,季熠讓他找慧覺果然事半功倍:「多謝大師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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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山匪,但你可以來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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