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林中爭執
「阿元,」季滄海稍微起身攔著兒子。
他後知後覺的想起——
來西夏這一路,足足兩個月里韓梟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甚至在他起熱嘔吐時,韓梟能墊著帕子來接他的嘔吐物,侍奉那般盡心。
以及除夕夜的船艙里。
韓梟酒後跟他說往後要和季家一同建設南部,把季州城恢復到從前模樣。
那時的神情都不似作假啊。
季滄海在俗世沉淪幾十年,能看出來。
韓梟這個孩子,跟他爹韓老賊是稍有不同的。
或許.....
季滄海朝兒子說:「...或許,韓梟也未必知情,咳、你傳信...叫錢志遠查、那個暗衛有沒有回,南部....咳咳!」
雖然已經晚了,但若能找到羊咩咩。
說不定還能有機會尋一尋解藥。
但身子已經虧傷成這樣。
就算有葯又能如何呢。
唉。
「爹,您先躺下。」
季清歡把老爹扶著躺好,掖了掖毯子。
「季清歡?」門外韓梟被侍衛攔住,還在喊,「我能進來嗎?」
季老爹把臉轉向床鋪里側:「...你們出去說吧。」
他這副孱弱模樣不想被外人看見。
「好。」季清歡緊攥著老爹的手,心疼的抿了抿唇。
這才收斂心緒起身往外走。
韓梟不知情?
未必吧。
否則羊咩咩是怎麼來的將軍府......
*
門帘外面。
韓梟穿著一身光彩奪目的淺金色華服,胸口用銀線綉著虎頭,在陽光下整個人都透著神采奕奕,相貌又俊美,一看見季清歡就勾出笑容,眸色專註又歡喜。
他嗓音是慣常的傲慢,還帶著點暗戳戳的關心。
「是不是老將軍哪裡不好,西夏的葯能行嗎,我父王給我隨行塞了許多好的東西,給你拿點?」
「不必了!」季清歡沒看他的眼睛。
身邊兩側有季家軍在值守,他忍著想質問的話。
拽著韓梟往樹林里走去。
「跟我來。」
「喂,」韓梟被拽的髮絲在身後晃來晃去,自然沒反抗,他瞥了旁邊兩眼,有不少季家軍在悄悄看他倆,噙著笑低聲問,「你不與我避嫌了?」
他倒是不介意。
可季清歡不是很介意被季家發現他倆的私情么。
這麼著急攥著他手腕往樹林里拽.....
韓梟壓著眼皮看兩人相連的手,感受到季清歡掌心的溫度,嗓音戲謔。
「季清歡,你想對我做什麼呀,何必拽著我,我又不會跑掉.....」
「閉嘴,我有話問你!」
季清歡強忍著怒氣,把他拽到一棵大樹下。
這是一片楊樹林。
春風微暖,正是白絮飄飛的季節。
韓梟視線落在眼前人的發側,那兒有一團樹絮白毛毛,被風吹著。
他鬆散的笑:「你問啊。」
有光影落下,白毛毛在他眼前人頭上一直晃。
惹的韓梟抬手想去捉。
卻被季清歡一巴掌拍開手腕!
「哎,」韓梟吃痛皺眉,但被打習慣了也不會惱,甚至又朝季清歡笑了笑,「你今天是怎麼了,這麼大火氣?」
「...羊咩咩,是你叫他來的將軍府。」
「是啊,」韓梟不耐煩的轉轉手腕,轉頭往身後看,「他人呢?長的是丑了點但也有些本事,你要不嫌他丑就用一用......」
「果然是你。」
季清歡眸底有一小簇光,暗了下去。
「什麼果然是我?」韓梟聽出不對勁兒,稍微側頭看季清歡的臉色,「有話直說,你我之間不必彎彎繞繞。」
許久不見。
季清歡這副冷淡模樣還是很合他的眼。
韓梟越看越喜歡。
他忍不住想捏捏季清歡的臉:「做什麼板著臉,笑一個?」
「走開!」季清歡冷笑著打開他的手,語氣譏諷,「嘴上說不必彎彎繞繞,實際凈干一些彎彎繞繞的勾當。」
嗯?
這叫什麼話。
韓梟疑惑皺眉:「你說什麼呢,我幹什麼彎彎繞繞的勾當了,我對你還不夠坦白?喂,你是不是跟傅雲琦待久了學的血口噴人,在城門口就胡亂冤枉我父王......」
虧他還真心誠意把季滄海救出來。
翻山越嶺的往西夏跑。
韓梟用手背朝季清歡胸口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
「我救了你爹你還朝我甩臉子?你沒心啊。」
「我沒心?」季清歡咬牙切齒,攥住他手腕再次甩到一邊去,往前一步壓近距離,「你聽你父王的話下毒謀害我爹,又假模假樣的來跟我裝痴情,你耍我呢韓梟!」
什麼在一起,什麼等著。
什麼努力。
這就是韓梟的努力?
季清歡最後一句嗓音壓的極低,垂著的指尖都攥進掌心裡了。
當真怒極!
「你說什麼呢,」韓梟愣了一下,距離挺近讓他想抱季清歡,「誰下毒謀害你爹了?」
季清歡按下他的胳膊,盯著韓梟這張疑惑的臉,冷嗤:「你才是跟傅雲琦一樣會演戲,羊咩咩給我爹下毒,這件事你敢說自己毫不知情?」
「!」
韓梟脫口而出:「那死羊頭給你爹下毒,此話當真?」
死羊頭是死士,定期會服用韓家特製的毒藥,受毒藥挾制,絕不會為他人所用。
所以假如季滄海真的中毒。
是誰指使的羊咩咩......
一目了然!
季清歡氣的眼眶發紅:「你說呢,我爹身體愈發虛弱已經病倒了,挺聰明啊,世子殿下,一路忍到西夏才動手,我是不是該多謝你留我爹活到今天,就為不髒了你韓家的地界?」
不管韓梟知不知道這件事。
都別想撇清干係!
「不是,」韓梟聽的眼前一黑,努力消化這個消息,「我從來沒想著害你爹,我一路伺候他比伺候我父王都盡心,不信你問他啊。」
季清歡嗓音顫抖:「是么,那又是你父王的主意,跟你無關?」
「本來就跟我無關,我毫不知情!」
韓梟心說完了。
好不容易在季老將軍面前建立起來的好感。
又被家裡那急功近利的老父親毀了!
他走的時候都說了別急別急,會帶回南部想要的利益。
怎麼就非要自作主張。
下什麼毒啊!
韓梟煩躁的單手叉腰,另一手拍著額頭。
急的在原地轉了半圈跟季清歡解釋。
「是,進城那日我說了死羊頭兩句,他就騎馬追著你跑了,我以為他是要去給你效力,就沒阻攔,換旁人我定是要攔著的....」
「韓梟!這話你自己信嗎,我跟他素無交情他能主動來給我效力?」
季清歡眼眶發紅,薄唇都抿成一條線了。
「可我——」
韓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好像怎麼說他都逃不開。
畢竟毒是他父王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