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痛苦與滿足
「所以，這就是你的計劃？」羅鏡凝視著黑暗中坐在輪椅上的青年，眸子被幽黑之色遮蔽。
阿爾文面對著牆壁，看著上面已經變得無比精美的道道紋路，平靜地說道：「是的，我一定要得到「領袖」之位，一定。」
羅鏡能夠感受到對方平淡話語后隱藏的決心與意志，但他仍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即便成為「領袖」，你也活不了多久，你究竟想要什麼呢？」
阿爾文忽而笑了笑，轉過輪椅面對黑袍青年：「你知道生命的意義是什麼嗎？」
羅鏡沉默片刻，答道：「沒有意義，天地、萬物、生靈，都不過匆匆過客，不得超凡盡頭，終是虛無。」
輪椅上的青年忽而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你知道嗎？這就是我對你另眼相看的原因。」
「生命是一團慾望，慾望不滿足便痛苦，滿足便無聊，人生就在痛苦和無聊中間搖擺。」
「而你，」阿爾文凝視著淡漠的黑袍青年：「斯蘭柯，你既不痛苦，也不無聊;既在痛苦，也在無聊。」
羅鏡答道：「我只是個一般人。」
阿爾文開懷大笑：「是的，這就是你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你是一般人，而我們終究會以自己為中心。」
見到黑袍青年依舊保持沉默，阿爾文笑著推動輪椅：「走吧，讓我們參與進這場盛事，讓我的生命在最後一剎那得到滿足！」
羅鏡不語，只是站起身，站在不知何時出現的金髮女人身邊，一步步朝著外面走去。
城內的戰爭越發激烈，哪怕是在監牢深處，也能聽見急促的炮火聲，感受到士兵們踏過地面的震動。
女人靜靜推動著輪椅，而監牢內的守衛們目睹著這位囚徒的行進，卻只是默默看著。
「唔……」阿爾文咀嚼著淡黃色的長條狀食物，稱讚道：「這真是幾十年來，我吃到最符合我心意的東西。」
羅鏡看了一眼那份微黃的飯食沒有說話，這東西他之前嘗過，味道相當奇異。
開始是濃烈的鮮香，後面開始瀰漫淡淡的苦澀，而最後則會湧現出強烈的甘甜和澀味。
至於口感，既像是榨乾了的漿果，又有點類似粉碎后的麵包渣，還帶有一點點肉的質感。
儘管羅鏡對其興趣不大，但阿爾文貌似非常喜歡這種東西，這已經是他今天吃的第三份了。
「咕……」將最後一口吞咽下去，阿爾文等人已經站在「白銀監牢」的門口，前方是成群結隊行進的士兵。
「狀況不妙啊。」阿爾文笑了笑，說道：「你覺得那位陶特閣下現在正在幹嘛？」
羅鏡淡淡開口道：「幹什麼，我們很快就會知道了。」
話音未落，滿身披著銀白裝甲的士兵在他們面前停下，身上還沾染著些許血跡：「阿爾文先生，王請赴宴。」
阿爾文攤了攤手，對著身後的兩人笑道：「希望不會太豐盛，我才剛剛吃飽。」
……
陶特的宴請並不算規格很高，只有寥寥幾人。
下了浮空車，跟著守衛在裝潢華麗的王廷轉來轉去，羅鏡三人很快停留在一處宮殿面前。
守衛推開門，幾人魚貫而入，裡面除了餐桌、食物，以及宴請者外，連一個守衛或侍女都沒有。
阿爾文也不客氣，徑直推動輪椅走上前去，笑著說道：「陶特閣下，您終於想起我這個罪人了？」
陶特從鋪滿食物的盤子上抬起腦袋，讓羅鏡目睹了這位王者的尊榮。
油膩、肥胖，這是所有人見到他的第一印象，足以坐下五人的椅子被他佔據了絕大部分空間，浮著薄薄油脂的臉上擠著兩個細小狡詐的眼睛。
「白銀之城」的王者沖著幾人笑了笑，還不忘往嘴裡塞了一根肉乾：「歡迎回來，我的軍師大人。」
阿爾文開始與陶特互相吹捧，羅鏡則趁機觀察著桌上的其他人。
當然，其實也沒有很多，兩個人而已。
唐尼，這位陶特隱忍幾十年的暗刃，靜靜坐在陶特右側，裸露出的部位全部是魔能機械，一雙閃爍紅光的眼睛讓人遍體生寒。
而另一個人就相當有趣了，是歌莉婭。
王女似乎相當不安，尤其是當她看到阿爾文身後的羅鏡時，更是緊張到手都不知道放在哪裡。
看來她應該是沒有事先得到任何通知的情況下被叫了過來，身上還穿著戰鬥訓練服飾。
「喵……」
黑貓十九不知從哪個角落蹦了出來，跳到黑袍青年肩上舔了舔貓爪，愜意地趴了下去。
在不為人知的頻道之中，羅鏡已經完成了和十九的信息交流。
其實也沒有什麼有價值的信息，就跟羅鏡猜測得差不多，在那次見面后，歌莉婭一直保持著平淡的生活，直到今天被突然叫過來。
而另一邊，阿爾文和陶特已經開始了新一波的博弈。
阿爾文：「閣下將鄙人從監牢中放出，不知有何指示？」（試圖掌控談判節奏）
陶特：「先生不是自已走出來的嗎？何談是我下的命令？」（同樣嘗試掌控主動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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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文：「閣下此言差矣，如果不是您下的命令，那些守衛又何談對我的行動視而不見呢？」（反將一軍）
陶特：「哈哈，這不是想要看看先生對我「白銀之城」的忠誠嘛。」（先前的謀略失敗，嘗試轉換話題）
阿爾文：「那麼閣下將牢門大開，想必也是在試探我的忠誠了？不知結果如何？」（給對方台階）
陶特：「沒錯，如今看來，先生確實是我父王留下的後手，只有在此危難存亡之際，才願意打破規矩出來幫我等解決危局。」（引入正題，嘗試將雙方關係塑造成上對下）
阿爾文：「閣下有所不知，先王只教了我如何使雙方關係緩和，如今聯盟來勢洶洶，我怕是愛莫能助啊。」（「我現在不是你的手下，你要合作就要拿出誠意」）
……
羅鏡聽著兩人的勾心鬥角，嘴角不禁抽了抽，根據他所了解的信息，阿爾文現在已經完全有了掀桌子的能力，還在這兒逗陶特玩。
他也懶得聽這兩人玩這種幼稚的遊戲，拿過桌上的餐叉，開始品嘗桌子上的美食。
不得不說，王廷的待遇確實比那些路邊攤好了不少，讓羅鏡享用了一頓相當豐盛的美食。
咽下口中紫色果實釀成的酒液，羅鏡正欲將手掌伸向一份紅色的肉排，忽然感覺自己的衣角被拉了拉。
黑袍青年轉頭一看，卻是坐在自己身旁的歌莉婭，她滿臉不安，忐忑地問道：「先生對食物可還滿意？」
羅鏡懂她的意思，也沒興趣玩阿爾文那種遊戲，徑直說道：「你父王把你叫到這裡來，肯定猜到你和我有聯繫，而且剛剛十九的行為也已經暴露了。」
歌莉婭精緻的臉蛋變得煞白，兩隻手不安地攥起，緊緊咬住下嘴唇，不知該說些什麼。
到了這個時候，她的命運已經完全無法由自己掌控了。
而阿爾文那邊，終於結束了和陶特的扯皮，達成了某種「合作」關係。
陶特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先生覺得，「赤金聯盟」此行所為究竟是什麼？」
「白銀之城」這邊，暫時還沒有得到「赤波塔」的消息，對對方的目的仍然爭論不休。
畢竟無論哪個人，都不覺得「赤金聯盟」能夠一次性滅絕「白銀之城」。
而阿爾文則表情莊重地說道：「以我來看，恐怕是對方有滅亡我們的想法。」
接著不等陶特質疑，阿爾文將羅鏡得來的「赤波塔」圖紙放在桌上：「王，請看，這是我們截獲的一份聯盟機密資料。」
「哦？」陶特拿起圖紙看了看，翻來覆去以後將其交給身旁的唐尼：「唐尼，你怎麼看？」
唐尼眼中紅光閃過，發出一陣明顯的機械合成聲：「王，這是專門針對我們控制情緒暴動研發的手段，如果「赤金聯盟」大批量製作，城內有危亡之機。」
陶特勃然變色，油膩的手掌猛地一拍桌子：「研究所那邊有叛徒！」
阿爾文說道：「閣下，現在的關鍵不是叛徒，也不是研究所，我們必須儘快派人騷擾敵方駐地，摧毀他們的建造工程。」
皺了皺眉頭，陶特說道：「這種人可不好找。」
輪椅青年笑道：「閣下放心，我有一計，可保「白銀之城」無憂。」
「哦？細細說來。」
「……」
看著交頭接耳的兩人，羅鏡不禁無言以對，不得不佩服，在某些方面他還是較之阿爾文嫩了許多。
半晌以後，兩人終於敲定了交易內容，各自露出滿意內容。
阿爾文看了看一旁惴惴不安的歌莉婭，忽然笑道：「王，這件事不如交給王女閣下負責如何？」
陶特拾起盤中的一枚豆子塞入嘴中，眼睛眯成一條縫：「沒問題。」
他此行帶上歌莉婭，本是想要借聯姻這件事向阿爾文施壓的，但既然對方展現出了價值，那麼反而不那麼重要的。
就讓自己這個女兒，發揮一下最後的價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