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重講
姜祖熙微微眯眸，看著她的背影，沉默了幾秒，然後低聲問：「他打你了么？」
景亦染忍不住回眸笑了笑，「哥哥對我很好，他不會打我。」
不過她頓了頓，扭過頭去，又道：「但是好像很生氣。」
姜祖熙低下眸，慢吞吞地走到她旁邊，和她一起站在欄杆前，胳膊懶洋洋搭上去，望著遠方即將落下的圓日。
「有個兄長的感覺，是什麼樣的？」安靜了半晌，他忽然問。
景亦染皺了皺眉，「可能是，多個家長吧。」
接著，她又轉頭看向他，「你沒什麼表哥堂哥么？」
那人微微搖頭，目光依舊停留在遠處。
景亦染頓了頓，然後收回目光，淡道：「我哥哥大我八歲左右，所以像家長，如果歲差小的話，可能會不同吧。」
「年齡不是問題。多個愛你的人沒什麼不好。」旁邊的男生低聲道，「比你大點，可以讓你少承擔些。」
聞言，景亦染扭頭再次看向他。
此時趁著餘霞的晚光，少年漆黑的眼眸出神地遠望，深潭似的眸底盛了些金橙的秋水，泛起的漣漪像極了落寞的煙火，一束一束地綻開在深邃的瞳眸里。
他的身上撒了些秋的蕭瑟，混進慵懶冷淡的氣質里，衍生出了几絲頹靡之意。
景亦染望著他，胸口有些莫名的堵塞，空氣中彷彿多了些壓迫感，使她隱隱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連忙移開目光。
緩了半晌后，景亦染慢慢平復呼吸，擰眉重新思考了起來。
之前她一直覺得主動問別人的家事，是不禮貌的行為，所以她也一直在等姜祖熙主動地說。但是如今，看到他總是因為她不知道的那件事而沉悶壓抑，她的問題就忍不住地脫口而出。
於是，女孩抿了抿唇角，最後沉默了幾秒，然後下了決心似地抬眸，見四下無人，便舉止輕輕的，往他那邊靠近了一點，「姜祖熙，能不能請你……講講阿姨？」
話音剛落，她明顯感覺到旁邊人的身子一僵。
甚至連呼吸都停了一瞬。
於是她又後悔了，連忙低聲道歉：「對不起，要是不方便……」
「沒什麼。」男生忽然道。
景亦染有些擔心地觀察他的神色。
姜祖熙微微垂眸，羽睫不動聲色地擋住對方直勾勾的目光。他淡淡直起身子，不含情緒道：「去食堂嗎？邊走邊說吧。」
「……」景亦染微微蹙眉。
姜祖熙忽然勾了下唇角，「哦，忘了我們不能再傳緋聞了。那回教室吧，我找人帶個飯。你吃什麼？」
「隨意吧。」
姜祖熙懶散眯眸，打量了眼她，隨後勾唇笑了笑，指尖落在手機屏幕上敲了幾個字，隨後邁開腿向前走，「跟上吧，講講你想聽的。」
景亦染還是有些擔心地看著他的背影。
她覺得，他應該是不想把氣氛搞得壓抑，才勉強笑出來的吧。
畢竟上一次提到這個事情，他一直很沉悶的，嘴角綳得緊緊的。
她垂眸發了會兒呆，直到前面的那人轉過身，又散漫叫了她一次，她才回神跟上去。
回教室的路上，景亦染安靜地跟在他身旁，低著頭，默默盯著絞在一起的指尖，然後認真地聽姜祖熙用平靜的語氣，講述他母親的故事。
聽著，她心裡很訝異，原來真的有人願意放棄安穩的生活，去堅守艱苦的工作，願意用自己的勞苦換取人民的安康幸福。姜祖熙的母親——江雪，雖然景亦染未能見其面，但她覺得，這個能幹精鍊的女超人一定有非凡的正義感和使命感。
不然不可能有姜祖熙這樣的兒子。
那個少年，不經意間露出的凜然正氣，若不是不留心觀察，很容易被他表現出來的懶散慵邪所掩蓋過去。
景亦染望了望他。
故事還在繼續，那人還在用很平淡的語氣跟景亦染講述。但是景亦染總能感到一陣陣的心酸，淡淡的，卻最容易紅了眼眶。
他親眼看到了母親殉職，一定會留下很大的心理陰影的……
小時候的日子是怎麼過的呢他？
休學的那一年裡，他每天又在想些什麼呢？
相比之下，自己雖然幼時也休學在家，但是受到的傷害遠不及那個親眼看到母親被害的少年。
想到這裡，景亦染的指尖有些發顫。她低了低頭，小心掩飾著吸了吸鼻子，然後抬頭問：「那個花園，是……」
「是媽媽去世前，要送我的禮物。」姜祖熙低啞著聲，慢慢道。他的眸光沒了之前的光彩與年少的鋒銳感，漸漸有些消沉。但是很快，他就不著痕迹地調整了過來，轉頭低眸看向景亦染，懶懶勾了勾唇角，「你難過什麼？」
「……」景亦染揉了揉眼尾，乾咳了聲，「……我很敬佩阿姨，我慚愧我不是她那樣的人。」
「如果你想的話，也可以試著成為。」姜祖熙微微彎眸，含著笑意淡淡看著她。
景亦染望著他，安靜了一下。
「不聊了。」姜祖熙忽然懶散抬起眸，眉眼含著幾分閑散隨性，邁開長腿不緊不慢地朝教室走去。
只是他的眸底里還殘留著幾分隱晦的落寞，像是深湖中幾條孤魚，在蕭索地遊動。
景亦染還在原地杵著，抬著琥珀色的眸，沉默的看著他瘦高的背影。
她抿唇。
回到教室后，姜祖熙慢騰騰地到座位前坐下，然後沒什麼情緒地拿出語文卷子，攤開在桌上，執起了筆。
這時，景亦染走了過來。
「喂，」她輕輕在他桌面上扣了扣，「我跟你講件事情吧。」
姜祖熙微微抬眸。
「關於我小時候的事。」女孩低聲道。
聞言，姜祖熙倒是沒什麼意外情緒，輕輕放下了手中的筆。
於是景亦染拉開自己的椅子，面對後排坐了下來。她沒猶豫什麼，臉色淡定，然後平緩清晰地跟男生講了自己的故事。
姜祖熙期間沒有插話，眉緊皺，眸光有些低沉地盯著景亦染，安靜聽她說完。
直到她講完，他仍沉默了半晌，才慢慢開口：「……我記得，你好像說過。」
但是他只是隱約覺得有點印象，具體什麼時候講的，卻一點也記不起來。
景亦染淡道：「嗯，在你喝醉的時候。」
姜祖熙安靜地凝眸注視著她，臉色露出幾分複雜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