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綴章:寧府與曲府(25)

25.綴章:寧府與曲府(25)

老爺正在無聲無響地計劃兒子的事。***他正讀「安德烈氏」的故事,疊起的書放在大圈椅子旁的卷邊木几上,「我們家也該有一個人出洋了。戰家花園先走一步,我的孩子不能耽擱了。」曲予如果早上幾個月、幾天,聽到這番話會深表贊同,甚至還會欣喜若狂。但現在就不同了。他現在有了一個無法放棄、無法割捨的什麼橫在心上。幾天來他試著背誦一些詩章;還有,與清⒁黃鶉ピ白永鎰齷睢上г躚疾荒芤磐C娑岳弦桓齔臉戀木齠ǎ皇蔽抻鎩!澳閭攪寺穡俊薄拔遙惶不丁駁鋁沂稀!崩弦牧艘幌路鍪鄭骸斑盡!彼怕抑兄來鴟撬剩⒖躺杴耙徊劍骸案蓋祝遙沂撬黨鮁蟮氖虜患鋇摹H夢野蜒矍暗難б敵蘚茫一嵐茨姆願廊プ觥!崩弦親永鏌豢裕踴郵幀

曲予不再像剛剛回到曲府那樣,焦慮地等待一些朋友的消息。他灼熱的心思只因一個小巧的女人滋生。他鼓勵自己產生一些膽大妄為的想法,比如在她經常出入的門邊擋住去路,然後堅決而突兀地說出一切;或者乾脆修一封工整的書,讓一個僕人送到她的手中。打算頗多,最後卻被自己一一否決。他現自己眼睛充血,嘴唇上一層層脫皮,手足都有些燙。「這樣當然不行,這是可笑的。」他像對朋友說出了一個判斷那樣,乾脆地揮了揮手。為使自己不再改變主意,就於當天下午乾淨利落地完成了一件繁重的任務:攔住閔葵,說出一切。

閔葵傻在了那兒,先是害怕,然後是不可變更的回絕口氣。但他像被預先告知了一個結局,只滿懷信心地重複著那幾句話。

從此他再也無法安靜和沉著。閔葵的膽子太小了,他總是不失時機地幫助她,要打消她全部的疑慮和不安。「這是可能的嗎?一個女僕嫁給這座百年老宅的少爺?」所有疑問都被他解答了。他告訴她這是一個前所未聞的時代,我們的全部驚慌失措都緣於那個簡單的事實:從未打開眼前的窗,沒能望望遠處的世界——遠處生了什麼?在一簇簇翻騰的高捲雲後面,正有隆隆的雷聲呢。一切都不再一樣了,一切都不是我們在曲府中感受和看到的樣子,你很快就會知道的。「所以」——曲予抓緊她又小又糙的手,「我們的主意堅定下來,就會改變一切。」「一切?」「是的,一切。」

他們長時間待在一個又小又悶的屋子裡,這兒就是閔葵的房間。他們挨近了,她靠在他的胸前,一下下親吻學生裝上那枚鋥亮的銅扣子。他不得不把她托起來,以便讓她能夠親吻到下巴以上的部分。她親了,哭了。「怕嗎?」「不,我是第一次。像做夢。」「不是做夢,再真實不過了。」「嗯。你的個子真高。」「那我就把你舉起來。」「不,讓我蹺起腳來好了。」

就像一個受過新式教育的青年人那樣,他大大方方與母親講了自己的愛慕、兩人作出的決定。老太太深長的鼻中溝動了動,一時無語。他借口看望老爺,實際上是慌慌跑開了。他們再也不敢堂皇地到府中的其他地方去了。可是在小屋中待了一會兒,外面就有人喊閔葵:「該給太太上茶了。」少爺很快也被清⒔械攪爍蓋椎奈堇錚弦拇虯縟盟患婢統粵艘瘓閡患有暗色花紋的綢布長衫,頭頂是久已不戴的瓜皮帽;一杯茶早已涼了,手裡是一對石頭圓球。父親盯了他一眼,不屑地移開了目光。「父親,」對方像沒有聽到。他又叫了一聲,父親看也不看,只揮揮手說:「走開吧,無用的東西。」

那種輕藐會讓曲予記一輩子。父親如果僅僅是失望倒也好多了,可是他對惟一的兒子所表達的僅僅是一種厭惡。曲予有些驚懼,回到自己房間里才漸漸想過來:自己並沒有做下什麼大逆不道的事啊,只不過是戀愛了,愛上了一個人。父親的厭棄仍然是「主人」對「下人」的那番心境,是受一個隱晦曲折的曲府邏輯驅使。他突然明白了:父親仍舊是一個深宅大院里的老爺,這樣的老爺並沒有因為喜歡一本新小說、喝一杯濃濃的咖啡,因為使用抽水馬桶和皮革沙之類而改變什麼。現在的所有問題集中到一點就是——要麼屈從,要麼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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