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逼問
在聞清雅身上她彷彿看到前世的自己,被愛過,也被拋在半路,苦苦掙扎,最終還是沒能逃出那個泥潭。
楚凝萱說她生來命賤,註定了替他人做嫁衣。
生來命賤嗎?
陸悠然仰頭望著刺眼的陽光,手緊緊揣在兜里。
不。
她不信命。
陸悠然斂了斂眸,收起亂七八糟的思緒,抬腳往前走,卻在舍管阿姨口中得知,聞清雅今天請假沒來學校。
陸悠然道了謝,留下自己的聯繫方式,問她能否替自己轉交。
舍管阿姨原本想說不符合規矩,可小姑娘實在太乖,那雙澄澈的眼睛盯著自己時,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我會替你把紙條給她,回不回電話,我可不能保證。」
「給她就行,麻煩阿姨。」陸悠然嘴角抿出甜甜的笑窩,朝著舍管阿姨揮了揮手,轉身走了。
接連兩次沒見到聞清雅,陸悠然有些煩悶。
回去時她沒有浪費錢,直接坐公交回學校。
從公交車上下來,已經都一點半。
陸悠然沒回公寓,去超市買了點吃,提著去了學校。
距離學校開門還有五分鐘,校門口站了一圈人。
陸悠然低著頭站在角落,沒一會,一個嬌嬌小小的女生湊到她跟前。
「同學你還認識我嗎?」
陸悠然抬頭看了她一眼,有點印象,但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你手沒有事吧?那天真是對不起啊。」胡笑笑不好意思地扯了扯校服,「我這幾天一直在等你電話。」
經她這麼一提,陸悠然想起這姑娘是誰了,嘴角翹了翹,露出一個笑:「沒事。」
胡笑笑被她的笑晃了一下,兩眼放光,就差把花痴寫在臉上。
恰在這時,校門開了,陸悠然打了聲招呼,背著書包往教學樓走。
直到陸悠然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胡笑笑才依依不捨回收視線。
媽耶!
這是什麼神仙顏值?簡直是不顧別人死活的美。
胡笑笑覺得自己長得也不賴,可一與對方站在一起,就有種洗腳丫頭的既視感。
胡笑笑長吁短嘆兩聲,猛地想起,自己還不知道對方叫什麼。
下午第二節課時,陸悠然找班主任請假,得知她去醫院做檢查,二話不說就把假條批了。
陸悠然提前預約了醫生,線上取了號,抵達醫院時,窗口正在叫她名字。
醫生常規詢問了一些問題,開單讓她去排隊拍片。
等號的過程中收到顧之恆簡訊,內容非常簡潔明了——
【在哪兒?】
陸悠然握著手機,思忖了一會,給顧之恆發了條簡訊——
【人民醫院。】
顧之恆舔了舔后牙槽,茶色的瞳孔沒什麼情緒起伏,可離他近的侯雲瀚能明顯感覺他心情不佳。
想到中午新聞上秦宇的騷操作,侯雲瀚眼珠子轉了轉,小心湊了過去:「顧哥?秦宇在記者面前說的話,擺明是想要拉人出來背鍋。我聽他那陰陽怪氣的語氣,很可能把這事推到你身上,咱們接下去該怎麼辦?」
顧之恆沒搭理他,低頭敲敲打打,最後只發了三個字——
【一個人?】
侯雲瀚見他忙著發消息,心下著急,卻也不敢出言催促。
顧之恆修長的指節在手機上摩挲了一會,見對面半天沒有回復,慢條斯理抬頭:「你剛剛說什麼?」
侯雲瀚把自己擔憂重新說了一遍。
顧之恆嗤笑一聲,聲音涼涼道:「秦宇不過是秋後螞蚱,他蹦躂不了幾天了。」
「顧哥這話怎麼說?」
顧之恆把手機揣兜里,舌尖抵了抵后牙槽,一字一頓:「不管秦老爺子多疼愛秦宇這個長孫,他都不可能讓失去雙腿的秦宇繼承家業。」
侯雲瀚回過味來,笑得別有深意:「一旦失去繼承權,秦宇就什麼都不是了。」
顧之恆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秦宇捅了這麼個簍子,這會該著急的秦家人。」
「龜孫子該。」
顧之恆不甚在意笑了笑:「一會你和老班打聲招呼,說我要出去一趟。」
「顧哥你去哪裡?我和你一起去。」侯雲瀚跟著站起來,一副哥倆好的姿態摟住顧之恆肩膀。
「把手拿開。」顧之恆橫了侯雲瀚一眼,沒好氣:「我去接人你湊什麼熱鬧?」
「找小同學?」侯雲瀚露出一個誇張的表情,擠眉弄眼:「顧哥進展神速,這是好事將近了?要不要兄弟給你推薦體驗感超贊的小雨……」
「猴子!」顧之恆眸光微頓,帶笑的臉沉了下來,輕飄飄瞥了侯雲瀚一眼:「別拿她開玩笑,不然兄弟沒得做。」
侯雲瀚卡殼了一下,知道自己踩點了,心裡默默記下,在顧哥心裡小同學比他預想的重要。
「瞧我這張賤嘴,又沒遮沒攔了。顧哥我向你保證,如果還有下次,我就自己呼自己嘴巴子。」
顧之恆沒什麼表情收回視線:「把早上的事情處理好。」
「我已經和班上的同學溝通好了,沒人敢在小同學面前亂嚼舌根。」
「叮咚」一聲提示音。
顧之恆眼瞼微垂,手在手機屏幕上划拉一下,一條未讀信息跳了出來——
【剛剛在排隊拍片,沒什麼問題的話,一會就回學校了。】
顧之恆沒有回復,大長腿一邁,快步下了樓。
陸悠然盯著手機看了幾秒,見沒有回復,默默把手機揣兜里。
拿著條形碼在機器上掃了一下,沒一會片子就出來了。
這個點醫院人漸漸多起來,醫生辦公室外排滿了人。
陸悠然之前已經排過隊,下一個病人出來后,她拿著片子直接進去。
醫生拿過片子看了下,說恢復的還不錯,開了兩周的葯,讓她先拿回家吃,如果沒哪裡不舒服,二十天後就能拆石膏。
陸悠然交了藥費,去一樓藥房拿葯。
兜里的手機傳來輕微震動,陸悠然看了眼,是顧之恆打來的電話。
她遲疑了兩秒,按了接聽,對面傳來輕微喘息聲:「在哪?」
不等陸悠然回答,對面的人懶洋洋問道:「門診五樓嗎?」
在顧之恆問出這句話時,陸悠然眼皮狠狠一跳,儘管心裡已經有答案,還是忍不住問:「你來醫院了?」
「嗯。」
少年好聽的聲音隔著電話傳來,透過她耳膜,直接抵達她內心深處。
陸悠然眼睫顫了顫,有什麼奇怪的感覺,隱隱在她心底蕩漾開。
還不等陸悠然想清楚,身高腿長的少年,突兀出現在門診樓大廳。
顧之恆的樣貌本就俊美,尤其今日穿著一件白襯衫,衣擺隨意扎進褲腰,末端的領口未系,露出漂亮精緻的鎖骨線條。
他像是很著急,步子邁得很大,行走間,隱約可見襯衫下的腹肌紋路。
似是察覺到陸悠然的窺視,顧之恆突然停下腳步,側頭,清凌凌的視線準確無誤落在她身上,四目相對的瞬間,茶色瞳孔里的冷意如冰雪消融。
陸悠然只覺得心口被什麼狠狠一撞,那種奇怪的感覺再次如海嘯般席捲而來。
「咚咚咚」
「咚咚咚咚」
心跳的很快。
這種古怪的感覺在他距離她一步之遙時達到巔峰。
陸悠然咬了咬唇,不自在別開眼,別彆扭扭道:「下午不是還有課,你怎麼突然來醫院了?」
顧之恆瞟了她一眼,輕飄飄來一句:「小同學覺得我為什麼來醫院?」
陸悠然(*⊙~⊙)噎住。
「嗯?」顧之恆似笑非笑盯著她,擺出一副她不說清楚,他就不罷休的架勢。
陸悠然被他強勢的眼神盯得發毛,漂亮的眼睛眨了眨眼,弱弱反問道:「是我先問你的?」
顧之恆俯身,視線與她齊平,嗓音低低的:「來醫院做檢查很繁瑣,我覺得你需要個人陪,所以我就過來陪你了。」
少年的聲音震耳發聵。
陸悠然杏眼微微瞪大,漂亮的眸里滿是不可置信。
猜到顧之恆為她而來是一回事,聽到他親口承認又是另外一回事。
已經太久沒人在乎她的感受,乍然聽到這樣的論調,陸悠然張了張口,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
「感動傻了?」耳畔傳來少年傲嬌又欠揍的聲音,顧之恆惡趣味戳了戳她頭頂揪揪,本來扎的規矩的丸子頭,在他的這波騷操作,隱隱有散開的趨勢。
「沒看出你還挺能耐的,一個人一聲不吭來醫院。是不是我不特意問你,你就會裝聾作啞,假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顧之恆說這話時,語氣陰陽怪氣,陸悠然就算在遲鈍,也察覺出不對勁。
她望著頭,眉頭輕蹙,小鹿般的眼睛透著迷茫:「你是在生氣嗎?」
顧之恆舔了舔腮幫,黑著臉反問:「生氣?我生什麼氣?有什麼值得我生氣?」
如果之前陸悠然只是猜測,那麼現在她幾乎可以肯定,顧之恆是真的在生氣。
她不知道怎麼哄人,眨了眨眼,一板一眼勸道:「生氣對身體不好,你能彆氣了嗎?」
「你那是什麼眼神?老子說沒生氣,就是沒生氣。」顧之恆抿著唇,心底說不出的憋屈。
連他為什麼生氣都不知道,還好意思勸他彆氣。
顧之恆越想心裡越不是滋味,連帶著看著她的眼神都帶了幾分幽怨。
好像適得其反了。
陸悠然懊惱地皺了皺眉,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嘴笨。
她嘆了口氣,仰頭,靜靜看著他。
少女的臉一如既往的好看,澄澈的眼睛又大又圓,睫毛眨動的時候,輕易就能掀起人心底的波瀾。
偏英倫風的校服穿在身上,讓她本就突出的身材,在制服的襯托下越發誘人。
偏偏她對自身的魅力毫無所察。
終於。
兩人對視幾十秒后。
顧之恆挫敗收回沉沉視線,小姑娘還沒開竅,他和她置氣純粹是腦子進水。
不過話又說回來,沒開竅也有沒開竅的好處,不然小姑娘長得這麼招人,開竅的早,豈不是早早就被人叼走?
這麼一想顧之恆茅塞頓開,眉梢一揚,認真打量起陸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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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靈靈的大眼睛,粉嘟嘟的唇,白皙的皮膚,小巧精緻的鼻子,整一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顧之恆眸光微動,肩膀聳動,不可抑制低笑出聲。
身邊的人都說他對她見色起意,其實不是的,在很早之前他們就認識。
或者更確切一點說,他知道她,暗暗關注了很多年。
高中從帝都轉到錦城,除了這裡是母親故居,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想見她。
可小姑娘似乎很怕他。
每次只要他稍稍一靠近,她就像受驚小鹿似的逃開。
他這個人冷漠寡情,做什麼事都只管自己痛快,唯獨在她面前瞻前顧後,輕了重了都怕把人給嚇著。
平日里別說做什麼強迫她的事,就是面對面說話都要思慮再三。
眼看高中要結束,都說服自己放棄,小姑娘卻巴巴巴巴湊上來。
「陸悠然。」顧之恆叫了她大名,眼尾挑著,笑得春意蕩漾。
「嗯?」陸悠然有點懵,不知道前一秒還發脾氣的人,怎麼突然就好了,眨了眨眼睛,聲音糯糯的:「怎麼了?」
「你惹我生氣了你知道嗎?」
陸悠然:「???」說實話她並不知道。
陸悠然悄悄看了顧之恆一眼,少年眉眼低垂,似笑非笑,表情痞痞的,樣子有點壞。
她隱隱有種直覺,自己要是回答不好,顧之恆會立馬教她做人。
陸悠然腦子快速旋轉,想著說些哄人的話,可想了半天,都沒想出個所以然,半天憋出一句:「我不知道自己哪裡做的不好。」
陸悠然頓了一下,漂亮的小臉仰著,露出修長白皙的天鵝頸,語氣軟軟的:「但如果你願意和我說,下次,我會盡量避免犯同樣錯誤。」
小姑娘說這話時一本正經,顧之憂沒忍住笑出聲。
他笑了一會,凌厲的眉眼溫和下來,嗓音輕柔:「不是說好了是朋友,既然是朋友,為什麼需要幫助的時候,不找我幫忙?陸悠然,你其實可以不用那麼辛苦,為什麼不能試著信任我?或者依賴我?」
「只要你願意,我會是你的盾,你的矛,我說的喜歡,不是嘴上說說而已。」
試著信任和依賴他嗎?
陸悠然擰眉……好像做不到。
前世失敗的人生讓她學會獨當一面,儘管沒有缺失信任別人的能力,卻也不敢輕易將真心交託給任何一個人。
說她懦弱也罷,說她自私也好,這一世她想活著,像個人一樣,真真正正的活著。
她知道顧之恆是真的喜歡她,可少年人赤忱熱烈的愛能維持多久?
一天兩天,一年兩年……
她不敢賭,也輸不起。
陸悠然沉默著沒有回應,恰好這時窗口叫她名字,對著顧之恆說了聲抱歉,轉身朝著藥房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