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匯合
寒風呼嘯，雪花飄飄。
葉大龍的目光一直注視著謝群芳和葉小魚，親眼看到她們走進了鼓樓醫院避難所，這才放下心來。
他轉過身來，偌大的南京城，卻不知道向哪裡去。
自己的家是不能回去了，雖然向日軍告密的高大有已經死了，但是他不敢保證還有沒有下一個高大有。
有些人為了活下去，或者是為了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們可以出賣任何人。
葉大龍在寒風中孤獨的前行，他現在是一個人，身上穿著日軍的軍服，就算是遇到了日軍，他也不迴避。
日軍士兵成群結隊，招搖過市，他們嘻嘻哈哈，得意洋洋的互相吹噓各自所謂的「戰果」，實際上就是搶奪了多少財物，殺了幾個人，侮辱了多少女孩子，燒了多少間房子。
葉大龍怔怔的看著這些人面獸心的傢伙，只感到不寒而慄，不知道他們究竟是人，還是地獄來的魔鬼？
明明是幹了喪心病狂，人神共憤的骯髒事，他們卻絲毫沒有羞愧感和負罪感，反而拿來炫耀和對比。
葉大龍暗暗握緊了拳頭，又緩緩鬆口，臉上充滿了沮喪，在南京城裡喪心病狂，無惡不作的日本兵千千萬萬，自己又殺得了幾個？
夜色漸濃，已經到了凌晨，城裡終於平靜了下來。
然而，老百姓的創傷和苦難卻無法平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流血，在哭泣，在死去。。。
雪越下越大，街道上，屋頂上，樹木上，都鋪上了一層銀白色。
眼前有一座被炮彈炸塌了一角的大樓，葉大龍沉吟了一會，沿著完好無損的另一側走了上去。
他需要休息，像這種地方，老百姓肯定是跑光了，日本兵也不會來，所以，對於葉大龍來說，這是一個絕好的棲身之地。
葉大龍來到三樓，第一個房間房門虛掩，他推門走了進去。
屋子裡沒有血腥味，說明房子里沒有死人。
裡面一團漆黑，葉大龍目力極佳，再加上下雪天的夜晚比較明亮，他熟悉了環境之後，隱約可以視物。
屋子裡有一張床，這是葉大龍現在最需要的東西。
他剛剛走了兩步，忽然間停下了腳步，臉上警惕起來。
在這一瞬間，他感覺屋子裡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殺氣。
葉大龍神情冷峻，右手摸了摸手槍，想了想，槍聲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於是將刺刀握在手上。
「呼。」
就在此時，從柜子後面衝出來一個人影，拿著一把椅子迅猛的砸向葉大龍。
葉大龍臨危不亂，猛地飛起一腳，將椅子踢飛到一邊。
襲擊者低吼一聲，手裡端著一把上了刺刀的步槍，向葉大龍猛刺過來，狠辣無比。
「當」的一聲，葉大龍在千鈞一髮之際，奮力用刺刀盪開了對方致命的一刺。
襲擊者反應極快，反手又刺了過來。
電光火石間，葉大龍雖然看不清對方的長相，但是卻認得對方身上的衣服，尤其是對方手臂上猩紅的袖章，那是國軍督戰隊特殊的標記。
他知道對方是什麼人之後，立即向後急躍，脫口而出：「陳副隊長，是我。」
他並沒有看清楚對方是誰，但是督戰隊里他只認識陳天來，只好叫出他的名字。
「葉大龍？」
襲擊者怔了怔，停止了攻擊，正是國軍督戰隊副隊長陳天來的聲音。
葉大龍心裡一喜：「陳副隊長，果然是你，我是葉大龍。」
只聽得陳天來道：「葉大龍，你還沒有死？真是太好了，你怎麼穿著日軍的軍裝？你知道嗎？如果我還有子彈，那你就死定了。」
他心裡充滿了喜悅，劫後餘生，在敵人窩裡還能遇到自己的戰友，讓他大喜過望。
葉大龍道：「如今南京已經完全淪陷，城裡到處都是日本鬼子，如果不是穿著日本鬼子的軍裝，將寸步難行，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陳天來皺眉道：」道理是這樣，但是只要你一說話，就馬上露餡，所以，你這麼做風險太大了。」
葉大龍微笑道：「如果我會說鬼子話呢？」
陳天來瞠目結舌：「你還有這個本事？」
葉大龍淡淡笑道：「還好吧！陳副隊長，你。。。你這兩天是怎麼過的？」
陳天來嫉惡如仇，愛憎分明，是一條漢子，他還活著讓葉大龍感到一陣欣慰。
陳天來嘆了口氣道：「南京淪陷，城裡亂成了一鍋粥，到處都是日本鬼子，他們殘忍的殺害我國軍民，強暴婦女，簡直是喪盡天良，人神共憤。」
「這兩天，我一邊躲避他們，一邊又想辦法獵殺他們，好幾次走投無路，差一點就死了，幸虧我命大，幾次死裡逃生，可是我現在彈盡糧絕，就只好躲在這裡了，你呢？」
葉大龍嘆了口氣道：「我和你的遭遇大同小異，這兩天與日本鬼子幹了好幾仗，殺了二十幾個鬼子。」
陳天來點了點頭道：「幹得好，日本鬼子慘無人道，殺得越多越好，你。。。身上還有子彈嗎？」
葉大龍點了點頭：「有，6.5毫米子彈75發，手槍彈24發。」
「好極了。」
陳天來喜道：「葉大龍，有了槍，有了子彈，我們又可以殺日本鬼子了。」
葉大龍點了點頭，兩個人可以相互照應，總比一個人孤立無援要強的多。
他將王八盒子和彈夾遞過去：「這個你先湊合著用吧。」
陳天來接過來，手裡有了傢伙，不由得精神大振，好像腰杆子也硬了起來。
第二天早上，葉大龍被尿憋醒，解決完畢，出來經過窗戶的時候，不經意的向下面看了一眼，眼眶頓時通紅起來，心裡一陣刺痛。
只見白雪皚皚的街道上，兩個四五十歲的男子拉著一個二輪拉車，上面堆滿了屍體，大人小孩都有，還有赤條條的婦女，他們就像是木頭一樣，被隨意的丟在拉車上，沒有哪怕一點點的尊嚴。
葉大龍呼吸艱難，身子微微顫抖。
他見過最殘酷的戰場，但是遠遠沒有像現在這樣，衝擊他的心靈，讓他心裡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