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安全區（3）
金陵女中的一間教室里，塞滿了難民，擁擠不堪，到了人擠人的地步，絕大部分都是婦女，謝群芳和葉小魚也混在裡面。
走廊外面點著火把，火光透過窗戶，裡面隱隱可以視物。
葉小魚聽從了葉大龍的建議，穿著臃腫的舊衣服，臉上塗抹了一層鍋灰，顯得髒兮兮的，但是她的一雙妙目漆黑靈動，與她髒兮兮的外表格格不入，令人眼前一亮。
她隨著難民潮湧入金陵女中，老師和同學都沒有發現她，她覺得很有趣。
「哇。。。」
裡面有一個兩三歲的小孩哇哇大哭。
小孩的母親臉有菜色，神情憔悴，連忙哄道：「狗剩乖，狗剩不哭，哦哦哦。。。」
小孩哭道：「娘，我餓了，嗚嗚嗚。。。」
小孩母親皺眉道：「狗剩乖，快點睡覺吧！睡著了就不餓了。」
小孩繼續哭個不停：「我餓，睡不著。。。」
小孩母親凄然垂淚道：「狗剩，娘對不住你，娘什麼都沒有，你。。。你就忍一忍吧！乖。。。」
葉小魚與這兩個母子相隔不遠，聽著他們的對話，心裡感到一股莫名的心酸。
她在謝群芳的耳邊低聲道：「娘，那個小孩怪可憐的，我們還有幾個饅頭，就給他一個吧？」
謝群芳皺眉道：「給了他你就沒得吃了，你可要想清楚。」
葉小魚低聲道：「沒事，安全區里不是每天還有粥喝嗎？餓不著。」
謝群芳翻了一個白眼道：「那玩意你管它叫粥？是什麼東西你不知道嗎？那就是一碗米湯，喝到嘴裡全是水，能喝到一粒米算你運氣好。」
葉小魚撒嬌道：「娘。。。反正餓不死，你看那個小孩哭得多可憐啊，我們就給他一個饅頭吧？」
謝群芳嘆了口氣道：「你想給就給，不過以後餓肚子可不許你跟我抱怨。」
葉小魚嫣然笑道：「娘，我發誓，絕對不抱怨，那我可給了？」
謝群芳假裝生氣，扭過頭不理她，但是心裡美滋滋的，女兒長大了，她善良，熱心，充滿了同情心，這正是自己希望的樣子。
葉小魚偷偷的伸手到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個饅頭來，站起身，從人叢中走過去，將饅頭偷偷的塞給那個小孩母親。
小孩母親臉上一呆，隨即不住口的感謝。
「噓。。。」
葉小魚將食指豎起放在嘴唇上，示意她不要聲張，在這裡的難民哪個不餓？如果人人都問她要饅頭吃怎麼辦？
小孩母親的眼裡充滿了感激，將饅頭遞給了小孩。
小孩破涕為笑，也不管饅頭又硬又冷，一口咬了上去，吃的津津有味。
葉小魚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悄悄的回到謝群芳的身邊。
謝群芳摸了摸女兒的頭，淡淡的笑了笑，轉過頭，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輕輕嘆了口氣。
葉小魚低聲道：「娘，你。。。終究還是生氣了？」
謝群芳搖了搖頭道：「我沒有生氣，我是在擔心你爹，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唉，怎麼勸他都不聽，非得要守在家裡。」
葉小魚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娘，這兩天湧入難民營的人越來越多，他們都在說日本人有多麼的可怕，我爹他。。。他不會有事吧？」
「不知道。」
謝群芳搖了搖頭道：「大家都在說日本人如何如何兇狠，奸淫擄掠，無惡不作，唉，但願你爹沒事。」
葉小魚緩緩點了點頭，臉上充滿了虔誠，低聲道：「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請保佑我爹平平安安，事事逢凶化吉，等戰爭結束后，小女子自當到廟裡還神祈福，感謝觀世音菩薩的救命之恩。」
謝群芳雙手合十，嘴裡念念有詞：「西天如來佛祖，觀世音菩薩，請保佑我丈夫葉樹，兒子葉大龍平安無事，如果非要有孽障，弟子願一力承擔，縱使粉身碎骨，也無怨無悔，請諸天神佛成全弟子的心愿。」
兩人雖然虔誠許願，但是臉上還是憂心忡忡。
「砰。。。砰。」
忽然，校門方向忽然先後傳來了兩聲槍響。
教室里頓時群情大嘩，大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嘰嘰喳喳，議論紛紛。
葉小魚臉色大變，訝道：「難道日本人打進來了嗎？」
謝群芳皺眉道：「烏鴉嘴，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人家不是說了嗎？這裡是非軍事區域，這裡還有很多外國人，日本人不敢打進來。」
葉小魚秀眉微蹙，憂心忡忡：「我哥有先見之明，讓我們躲在這裡，但是他還是讓我把臉故意弄成這個樣子，說明他覺得日本人會衝進來。」
謝群芳皺眉道：「南京城破，日本鬼子打進來，不知道大龍現在。。。怎麼樣了，菩薩保佑，阿彌陀佛。」
葉小魚側頭道：「娘，你放心吧！我哥福大命大，他肯定沒事的。」
謝群芳愁眉苦臉，輕輕嘆了口氣道：「但願如此吧！」
此時，有一個學生模樣的女孩子自告奮勇，走出去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過了十多分鐘，她慌慌張張的跑回來，顫聲道：「真的是日本鬼子來了，手裡拿著槍，一個個都凶神惡煞的，動不動就打罵老百姓。」
謝群芳忍不住問道：「他們來了多少人？有沒有殺人？」
女學生皺眉道：「好像有十個人，聽說他們在校門口殺了兩個老師。」
「啊。。。」
眾人神情緊張，低聲驚呼。
女學生繼續道：「他們。。。他們在各個避難所來回折騰，好像在找什麼人。」
謝群芳聽說日本人只是找人，並沒有濫殺無辜，心裡稍微鬆了口氣。
葉小魚心裡隱隱感到不安，秀眉微蹙：「找人？日本人大動干戈，他們到底要找誰呢？」
謝群芳低聲道：「不知道，反正不會找我們這些無名小卒。」
葉小魚「哦」了一聲，雙手抱膝，怔怔的陷入了沉思。
過了兩個多小時，教室的門口忽然大亮，一群日軍士兵舉著火把走了進來。
竹下茂雙腳亂踢，厲聲喝道：「讓開讓開，快快滴。。。」
他所到之處，人們紛紛向旁邊挪開，稍微慢一點就被日軍士兵暴力對待。
竹下茂對高大有道：「高桑，你看仔細點，有沒有？」
「哈依。」
高大有點頭哈腰，隨即眼睛骨碌碌亂轉，目光緩緩掃過去，突然間打了一個突，目光與謝群芳的目光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