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年二班死亡實錄（2）

"啊！就從最開始講起吧！"周曉慧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下巴，似乎想到了什麼。

"我小的時候經歷過一場大火，因為當時住的偏遠，沒有得到及時的營救，我們一家三口被困在房間里，父母用自己的生命保護了我，也就是你們口中的怪物，丑東西。"

周曉慧的聲音很平靜，似乎在講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

"我全身百分之八十的燒傷，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又一趟，最後苟延殘喘的活了下來，我本以為只要活下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直到我遇見了你們。"

周曉慧看著台下的所有學生笑了一下，辛容看著女孩的表情說不出的感覺，輕輕的呼出一口氣。

"有時候我不懂，我已經努力的遮蓋住全身的傷痕，我穿長衣長褲，上課我都帶著口罩，但是為什麼？我的傷疤明明沒有傷害到你們，你們卻要用我的傷疤來傷害我？"

周曉慧的眼睛有些紅，看著面前一言不發的學生們，無力的笑了笑。

"你們強迫我摘下口罩后哈哈大笑的拍照取樂，在廁所隔間向我頭上倒水，在我的椅子上用強力膠粘上圖釘壓著我肩膀我讓我坐下，用手扯開我的校服讓我露出傷疤......"

周曉慧的聲音越來越輕，彷彿風中的羽毛，又彷彿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悲傷和無力。

她的語氣平靜得讓人有些心疼，就像是在講述一些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一樣。

辛容卻清晰地看到她眼底深處流露出的那份難過，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悲傷，如同沉重的烏雲壓在心頭，讓人喘不過氣來。

看著周曉慧那微微顫抖的嘴唇和逐漸黯淡下去的眼神，辛容的心臟不由自主地猛縮了一下。

"我當時也尋求過老師的幫助，當我注意到老師看向我的眼神，我就什麼都明白了，我在老師的眼裡只是一個貧窮又多事的累贅，我的經濟條件不能給老師送禮，因為身體原因又需要他的特別照顧，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讓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嫌棄。"

她一邊說一邊玩著手中的打火機，台下的學生緊張的看著，大氣都不敢出，生怕她做出什麼瘋狂的事。

"從那天開始，我就知道了，沒有人能幫我，我想著再熬一熬，再忍一忍，三年馬上就過去了，等我上了大學就好了！"

她語氣有些顫抖，停頓了幾秒繼續開口。

"可是！你們卻做了一件讓我無法原諒的事！"她忽然抬頭，死死盯著前面的所有人，她忽然的爆發把眾人嚇了一跳，齊齊往後縮了一下。

"我沒有朋友，在這種暗無天日的高中生活中，我也不奢求有人做我的朋友。但是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連一隻貓都容不下！！？"

周曉慧的聲音越來越大，激動的情緒讓她渾身顫抖，她緩緩的站起，從腰間拿出了一條寵物項圈，白色圈帶上還沾著乾涸的血跡，一顆金黃色的鈴鐺綴在上面，黯然無光。

"學校里的這隻流浪貓可能是我唯一的朋友，它會安靜的坐在我身邊聽我說話，用毛茸茸的身體蹭著我的手心，用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我的臉，不會害怕我討厭我。"

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撫摸著手中的項圈，金色的鈴鐺不時的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似乎是貓咪在回應她的難過。

"我攢了一些錢，第一次踏進了寵物商店的門，以我的能力給它買了一條最好的項圈，店家說，這條項圈的材質柔軟，貓咪不會卡脖子。我回到學校給「毛球」帶上，它高興的在我腳邊轉圈，叮叮噹噹的聲音我到現在都記得。」

說著，她靠近耳朵搖晃了一下手中的項圈，眯著眼睛好像陷入了什麼美好的回憶。

"後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吧。你們殺掉了我的「毛球」！殺掉了我唯一的朋友！！！你們把它的項圈當成禮物打包送給我！讓我自己去找毛球的屍體！還【貼心】的告訴我線索，說那是我們每天都可以看到的地方。你們看著我哭泣崩潰，找尋無果后，你們聚在一起哈哈大笑。"

周曉慧手中緊緊捏著項圈，聲嘶力竭的吼著，眼淚終於控制不住的奪眶而出，一滴一滴劃過臉頰，砸在地上。

"我找了很久，找不到，我可能瘋了，有時候我每天上課都能看到毛球的身影，它在講台面前奔跑轉圈，有時候又看到它血淋淋的躺在我面前，腐爛消失，我甚至能聞到腐爛時候的臭味，我覺得我真的快瘋了。"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閉了閉眼睛，好似放下了心中的萬分情緒，繼續緩緩開口。

"不過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了，反正我都要走了，在這之前，你們有什麼想說的嗎？"

周曉慧擦乾眼淚看著面前的眾人，等著他們的回答。

辛容用手指輕輕地捏住自己的眉心，試圖緩解內心的煩悶。周曉慧的自述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感到胸口悶悶的，彷彿有一塊巨石壓在上面，讓他無法順暢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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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力感漸漸蔓延至全身，使得辛容的身體變得有些沉重和疲憊。他不禁微微嘆了口氣，心中湧起一股無奈。

台下的眾人依舊沉默，辛容看不見他們的表情，但是從周曉慧臉上顯露出的失望，已經讓辛容想象出了眾人的樣子。

"我們什麼時候能走？"終於有人打破了沉默，聲音有些心虛。

周曉慧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複雜，過了很久，她才輕輕開口。

"還有最後一個節目。看完你們就可以走了。"

周曉慧慢慢走到了舞台的一側，一聲清脆的開關聲后，整個禮堂陷入了一片漆黑。

眾人頓時緊張起來，忽然一道耀眼的聚光燈打在了舞台中心，緊接著一首悠揚的鋼琴曲響徹整間禮堂。

辛容仔細聆聽，這首鋼琴曲他知道，是《BalladePourAdeline》，中文好像是叫《水邊的阿狄麗娜》。

過了一會兒，周曉慧終於出現在眾人眼前，只見她赤著腳，從舞台的側邊緩緩地走出來。每一步都顯得那麼小心翼翼，可以發現她走路時的腳步有些跛，這顯然是假肢帶來的影響。

手腕上帶著那條寵物項圈不時發出一陣陣鈴鐺響聲，她的手掌微微顫抖著，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根手臂粗細的白色蠟燭。

燭火在空中輕輕搖曳，彷彿有了生命一般，不斷跳動、閃爍著微弱卻堅定的光芒。火焰舔舐著空氣，發出嘶嘶的聲響。

滾燙的蠟油順著蠟燭緩緩流淌而下，像一滴滴晶瑩的淚珠。它們滑過手指，但她並沒有鬆手，反而將手攥得更緊了些。蠟油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迅速凝結成堅硬的塊狀，宛如一顆顆失去溫度的心。

伴隨著悠揚動聽的鋼琴曲，她登上了舞台中央。宛如一朵重新盛開的鮮花，在舞台中旋轉，由於身體的殘缺，有些動作對她來說顯得異常吃力。

台下鴉雀無聲，沒有一絲嘲笑或輕蔑的聲音。

這一刻，時間彷彿凝固了，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辛容看著台上的女孩，心中有說不出的情緒，微微嘆了口氣，回頭看其他三人，青葵和劉浩楠已經用手抹著眼淚了，霍樊雙手抱胸靜靜地看著台上，從緊皺的眉頭就能發現，他現在心情並不好。

過了一會，她的雙手已經被蠟油包裹，雪白的蠟凝固成了厚厚一層，好像對於她來說。一點痛比不上她這三年受到的千分之一。

鋼琴曲馬上接近尾聲，她緩緩邁步走到舞台邊緣。

"謝謝你們聽完了我的故事，也謝謝你們看完了我的舞蹈，最後....."她站在舞台邊緣搖搖欲墜，單薄的像風中的一片落葉。

"最後，也謝謝你們，毀掉了我的人生。"

她輕聲開口，似乎用盡最後的力氣說完了最後一句話。

只見她面色有些蒼白的慘然一笑，一隻手顫抖的扯著裙角，一隻手握著燃燒的蠟燭靠近自己的胸口，雙腳交叉優雅的行了一個謝幕禮。

辛容似乎知道她想做什麼，剛欲起身，又緩緩的坐下，不忍心的閉上雙眼，別過頭去。

只見她彎腰鞠躬的一瞬間，蠟燭的火焰瞬間點燃了她的衣服和雙腳，跳動的火蛇肆意的再次覆蓋了她的全身，像多年前一樣。

台下的眾人雙眼睜大，還沒等尖叫，只見她伸出帶著假肢的右腿，毅然決然的一步跨下舞台，腳上燃燒著的火焰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火蓮。

當這朵火蓮與地面接觸的瞬間，就像是被點燃的火藥桶一樣，轟然盛放！剎那間，璀璨奪目的火焰四散濺開，如同夜空中絢爛的煙花。這些火苗迅速蔓延開來，彷彿有生命一般，在禮堂的地面上歡快地跳躍、舞動著。

就在眨眼之間，整個禮堂的地面彷彿變成了一片洶湧的火海，熊熊烈火如同無數條火龍般騰空而起，肆意地舞動著身軀。它們張開獠牙，無情地吞噬著周圍的一切，將原本黑暗的空間照得亮如白晝。

這些火焰像是有生命一般，覆蓋了整個禮堂，而身處禮堂邊緣的辛容眾人卻絲毫感受不到一絲灼熱，青葵小心的伸手摸了一下地上的火焰，在沒有感受到任何溫度后，驚訝的抬頭望著辛容。

火海中，學生驚慌失措、哀嚎求救。驚叫聲哭喊聲和鋼琴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交響樂。他們四處奔逃，試圖尋找一條生路，但火勢迅速蔓延開來，封鎖住了所有的出口。絕望和恐懼籠罩著每個人。

然而，在這混亂與恐慌之中，有一個身影卻顯得格外引人注目。她宛如神明降臨凡塵一般，在火海中佇立，一動不動。

隔著火焰的濃煙，辛容看不清周曉慧的表情，但是她那一雙眼睛，卻似乎能越過濃煙，越過火焰。

她安靜望著前方，方向那正是禮堂的最後一排，辛容眾人所在的位置。

就像是兩個來自不同世界的人，隔著時空，隔著千年萬年，安靜的對望著。

辛容盯著她的眼睛，她的眼神不同於那種大仇得報的癲狂，依舊清澈，明亮。

她選擇了面對自己內心深處最難忘的童年創傷，用了同樣的方法，同樣的痛苦，結束了自己的生命，結束了自己地獄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