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虎僧覺善

第2章 虎僧覺善

「時勢?」

說起這個詞,我想起了「時機」這兩個字,我想起了我暗殺過的、那些正面對敵可以殺我千百回的修士們。

時機對了,蟲豸也能咬死大象,凡人也可害死修士。

「對!就是『時勢』。」

幽明吃了口肉,點頭繼續道:「我們雖然做的是『殺人』的生意,但絕不可盲目的『殺人』,必須安全的『殺人』。」

「你要知道,無論再強大的『捕食者』,也未必不會成為別人眼中的『獵物』。」

「這世上的事,怕就怕在被人惦記,我們要儘可能不被人『惦記』。」

「在這方天地下,有過不少殺手組織,不過它們都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究其原因它們沒有學會『安全的殺人』,被人『惦記』上了。」

「曾經有個名滿天下的殺手組織,極為強大……強大到建立一個宗門,把所有人的頭顱都明碼標價。

直到他們殺了一位元嬰掌門的愛徒,結果——

東陸七大宗門,數萬名修士一擁而上,那個殺手宗門連片完整的磚瓦都沒留下。」

「為什麼?」

「那是因為他們沒有看清『時勢』,被人惦記上了。」

「最開始他們只是暗殺了一個凡人,之後是一個底層散修、世家公子、宗門旁系……直到掌門愛徒。」

「但就算是一個元嬰掌門的愛徒,也不會惹得東陸七大宗門聯合出手,問題出在他們讓所有人都感覺到害怕。在還沒有獲得對抗所有人實力的時候,就被所有人都『惦記』了。」

「殺了『覺善』,會被什麼人惦記?」聽了幽明的論述,我問道。

我想起了幽明所在組織中職位——「判官」。接不接生意,能否接生意,都是由判官裁定。

判官!嘿!判官!這個名字起得好,真的是判人生死!想必他們所判定的標準不是「公平」,而是「時勢」。

幽明讚許地看了我一眼:「『覺善』是極北之地『瑤光宗』傳功堂中,一名執事的第二十四個兒子,雖是最不得寵的那個,連修道的『靈根』都沒有,早早地就被其父逐出宗門,但也是他的兒子。」

「殺了他,未必會讓那位執事有一絲一毫的難過,卻會有損他的威嚴、臉面。

你知道的,那些名門正派,最看重的就是『臉面』。」

我微微點頭,表示明白,覺善的這個背景,很多人可能都不知道,但幽明必定知道。

判官在決定殺人前,都儘可能把目標的一切都搞得清清楚楚,他手下不僅有「殺手」,還有「探子」。

「探子」是眼睛,「殺手」是刀子。

我低下頭繼續吃肉,突然頓住了,我發現盤子里連著肉的「皮」是黑色的,帶著老虎的斑紋。

「你發現了嗎?」幽明邪笑了聲。

「嗯,這盤子里的肉是跟著覺善的那隻黑虎的肉吧?」

「是啊!」

「現在你為何又準備動手了?」

「五天前,我聽說那位『執事』為爭奪宗門長老之位而落敗身死了。」

……

我倆說話間,覺善已經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到了街道中央,正對著我們窗外的位置。

他雙手合十,口誦佛號,不住地念動著經文。

往日里他早中晚三次,都要光著腳在這條街道上從南走到北,再從北走到南。

他帶著不食肉的黑虎,念著經文想要「普度眾生」、「勸人向善」,可在很多人眼中,他就像是巡視領地的虎王。

他走到哪裡,哪裡的人群就會分波浪裂,許多人都會雙手合十,同頌佛號。

然而今天,以前見他畢恭畢敬的人們都對他視若無睹,還有好些人像避瘟疫般躲著他。

他走過了我們的酒樓,繼續往街尾走去,枯瘦的光腦袋上風塵僕僕。

一個拎著酒壺的醉酒少年從酒樓里顛顛撞撞地走出,他搖搖晃晃,走了個「之」字,似無意間撞到了覺善的背後。

酒水濺了覺善一身,他的僧衣濕了半身。

可覺善也不惱火,而是扶起少年,低頭頌了個佛號道:「施主是不該飲酒的。」

少年嬉笑了聲,指著他的光腦袋、對著人群道:「瞧!這裡有個『沾』了酒的和尚!」

覺善再次頌了下佛號,低頭往前走去,可他沒走幾步就盤坐在地上,再也不動了。

同時,那少年鑽入人群中,消失得杳無蹤跡。

午時的陽光突然亮了一下,照在覺善乾瘦的背影上,有些刺眼,幽明把廂房的窗子關上,遮住了外邊的世界。

……

「你就是『無名』?殺手『無名』?」

隔了會,醉酒的少年來到了我們的廂房中,站在幽明的身側對我好奇地問道。

我冷冷地看著他,被萬象魔皮包裹的假臉皮沒露出絲毫表情。

他似沒覺察到我目光中的「寒意」,嬉笑道:「你雖叫『無名』,但殺了『韓悅』,現在豈非也很有名?」

「既然『有名』,你再叫『無名』又有何意義?」

他的詰問有些拗口,卻值得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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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淡淡地應道:「我叫『無名』的意義在於,『無名』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人也都可以叫『無名』。」

少年很聰慧,他瞬間就聽明白了,笑道:「那我殺了你,豈非也可以成為『無名?豈非也可以做那『三千塊靈石』的生意?」

我終於朝他笑了,露出了一口白牙:「當然可以。」

「殺人者人恆殺之。」我頓了下,又補充道。

看著少年微微抬起的右手,幽明用刀紮起一塊虎肉,塞入他的手中。

「他叫『小福』,『指吻』小福。」

幽明向我介紹著這名少年:「這幾年他成長得很快,如今在我手下能排第六位。」

「早晚會是第一!」小福一邊囫圇吞著虎肉,一邊說道。

「殺手太出名並不好,起『外號』也並不好,『出名』會被人惦記,『外號』會暴露手段。」我對他說道。

小福咧開了嘴巴,他的目光亮晶晶的就像夜空中的星星:「流星劃過夜空,它的歸宿是塵埃,它閃耀的時光很短暫,但每個人都會記住它,都會仰望它。

『長生』太渺遠,我只要一剎那的絢麗就足夠了!」

我認真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幽明道:「不錯!他很不錯!說不定真的會成為你手下的『第一』。」

幽明笑道:「『第一』?我可是希望你來做!怎麼?事到如今還是不想加入我們?」

我搖了搖頭。

幽明隸屬的殺手組織叫做「閻羅殿」,他們從來不是什麼生意都接,只要靈石足夠就接。

他們崇尚安全地殺人,僱主所付的報酬大多也不是「靈石」,而是他們所需之物。

類如一件極品法器、一顆築基丹、一本功法秘籍、或是一個極有價值的消息。

只要有人能夠滿足他們的懸賞,委託的生意經由組織里的「判官」裁定后,就會派出「殺手」。

凡是被這些「殺手」找上的人,目前還沒一個能夠幸免於難。

他們策劃的「刺殺」,謹慎而精密。

他們會在刺殺前先由判官進行「評估」,之後再由探子收集「情報」,最後再由殺手亮出「刀劍」。

他們殺不死的人絕不會去殺,殺了會惹大麻煩的人絕不會去殺,看不透深淺的人更不會去殺。

總之,在這個組織里當「殺手」,相對於那些朝不保夕的「邪修」,待遇好、安全度高。

可我還是不願。

我是幽明的「殺手」,但我不願當幽明「手下的殺手」,我與他是雇傭關係。

我孤身一人慣了,不想加入任何組織,不想受到任何束縛和管轄。

之前,幽明對我說的那一堆「規矩」、「秩序」和「組織」的話意有所指,我並非沒有聽明白,只是不願順著他的話頭走,裝作糊塗。

我與幽明的相遇十分偶然,他引領我走上「殺手之路」,但我只願意成為一名遊離在他管轄外的「殺手」。

我想和他維持的是「雇傭關係」,他會把一些「閻羅殿」不方便做的生意介紹給我。

例如暗殺「韓悅」就是這種生意。

韓悅並非沒有根腳的散修,他是青竹山韓氏的嫡傳弟子,「閻羅殿」雖不至於怕一個築基家族,可還是難免會惹上麻煩。

我來做,就算失敗了也很難牽涉到「閻羅殿」,而成功了「閻羅殿」能夠獲得一筆足夠滿意的報酬。

「閻羅殿」最後只要把這筆報酬,分出很小一部分給我就夠了。

這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幽明也需要我這麼一個遊離在組織之外的人,所以他沒有繼續堅持,只是他確實有所惋惜,在他看來,我算是那種「良才美玉」,非常契合他們。

案几上的肉吃完了,我把密封著韓悅頭顱的木匣從儲物袋中取出,推到幽明面前。

幽明打開木匣看了一眼,遞給了我一個儲物袋,裡面裝著「三千塊靈石」。

我收下儲物袋,站起身來了。

幽明見我要走,說道:「還有一個任務……」

我搖了搖頭:「回頭再說!」

我當殺手是為了「修行」,不會本末倒置。

「我可以做這個任務……」我還沒離開前就聽小福對幽明說。

「你……不太合適!」幽明的聲音飄飄忽忽。

「為什麼他可以,我卻……」

……

我退出廂房關上了門,隔絕了裡面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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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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