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丹火故事

逃城，入夜。

簾兒走進房內，添完了香，又從桌下取出「天蘇」，將杯盞斟滿。一陣風透過窗縫滲了進來，吹得窗邊的花草微微搖動。簾兒望著漸晚的天色，卻遲遲不見曉露痕歸來。略微思量之後，簾兒拎起桌下裝著「天蘇」的酒罐，徑直走出門去。

不多時，一座高高的天台映入眼帘。這是一座古老的祭壇，沒有人知道它的歷史究竟有多久。歷經了無數風沙的洗禮，這座祭壇變得愈發的荒涼與破敗，卻同時也給它披上一層神秘的紗。簾兒抬頭望向高台，見其頂部有一道若隱若現的纖影，嘴角浮現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露痕姐姐，果然在這裡呀。」

「你來了，簾兒。」曉露痕對簾兒的到來並不感到意外。簾兒輕車熟路，眨眼便到了曉露痕身邊，將身上攜帶的酒罐輕輕放下。

「雖然簾兒不知道露痕姐姐所想，但無論如何，簾兒都會陪在姐姐身邊的。」

「此言差矣。恐怕，我的所想所念，簾兒你都一清二楚呢吧。」微風吹拂著身上的紗衣，顯出凹凸有致的身材。曉露痕輕輕一笑，舉起身邊的酒罐，抬頭就是一口。

簾兒也笑，明亮的眼眸中帶著一絲狡黠，頗為可愛。

「這段時間，露痕姐姐可真是操碎了心，連詞都無暇作了。」

「豈是無暇，乃是無夢、無心……」曉露痕輕嘆口氣，遙望浩瀚的星空。「詞句錦繡，如黃河之水，本是天上之物。這蕭蕭人間，何德何能，豈敢奢求幾多……」

簾兒聽著曉露痕所言，沒再出聲，似有所悟。半晌，簾兒恭聲道：「露痕姐姐賜教，簾兒明白了。」

曉露痕注視著簾兒精緻的臉龐，嘴唇微動，卻最終沒有出聲，而是再次將視線轉向遙遠的天際。

「露痕姐姐，那裡是丹火途的方向。」

「是啊……也是我曾經，故鄉的方向。」曉露痕思緒萬千，眼中已有淚光閃動。

「丹火途……那裡是我和他一起出生的地方。政通人和，草市喧囂，寬闊又清澈的琴江蜿蜒……

「那裡本不該是這樣……但是，深麻海把一切都毀了……」曉露痕已然哽咽。簾兒輕撫著前者的脊背，安撫著她的情緒。

「我們經歷了太多……我們目睹了家破人亡的慘象，數不勝數……我們眼睜睜看著親人、朋友一個接一個地離去，無計可施……我們下定決心，我們要救回丹火途，我們要讓故鄉變回原本的模樣。但是……」

簾兒聽著，大大的眼中浮現出震驚，她已陪伴了曉露痕多年，卻是頭一次聽見曉露痕敘述自己的這段過往。簾兒依舊沒有出聲，而是靜靜聽著曉露痕講述著自己的過去。

「但是，他選擇了最為直截了當的辦法。那一晚，丹火途變成了人間地獄，屍橫遍野，血流成河。而他，竟宛如人間蒸發，從此銷聲匿跡……」

聲音戛然而止，空間陷入寂靜，只有風不斷吹拂著曉露痕臉頰上滑落的淚珠，將其變成了風乾的淚痕。沉默許久，簾兒輕輕出聲，試探性地問道：「那……露痕姐姐，你還想回到丹火途嗎？」

「想啊……如何能不想，日思夜想……」曉露痕望著丹火途的方向，眼神中透露出不甘。「我們曾有約定，要救回丹火途。即使我和他落得一樣的結局，我也定要赴約。」

「所以，露痕姐姐是想……」簾兒察覺到曉露痕眼神的變化，後者的眼中不再有對於過往的追憶與悲傷，轉而變得堅韌與決絕。

「是的……天賜雷狼與侖靈嬰相繼降世，我必須要抓住這個機會，還教柯原一片生天。」

「且聞狼嘯透宇環，再盼雷雲震長安。」

丹火途。

空中忽有人影閃現，正是玄青塵與辭心二人。辭心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高高的塔台林立，每個塔台上都立著一個巨大的丹爐，濃煙滾滾。每個丹爐都有五至六位藥師控制著，煉化著；轟然一聲爆響，滿爐的深麻海便滾滾而出，如雨點般砸落。而煉製深麻海的藥師長時間承受著深麻海丹火的荼毒，導致他們的膚色趨黑，泛著一抹不健康的紅色；鬚髮則全部變紅，如同烈火。

「玄君，這……這就是丹火途？」

「嗯，我也好久沒來了，沒想到變化這麼大。麻鰲這老東西幹得不錯……」

玄青塵話音未落，地面上忽有數道氣息拔地而起，頓時到了玄青塵與辭心兩人跟前。幾人現出身形，皆是紅髮紅須的黑臉大漢，對著玄青塵畢恭畢敬地行禮。玄青塵笑道：「好久不見了，麻鰲。這就是你的傑作？」

為首的紅髮大漢大咧咧地笑著，露出萎縮的牙口，扯著沙啞的嗓音道：「沒錯，老大。經過我的研究，這種多人一爐的方法能大大提高效率和出丹率，還能使深麻海的品質突飛猛進。歸功於這種模式，現在全域的深麻海品質都提升了一個檔次！」麻鰲拍著胸脯，滿臉自豪地邀功。

「嗯，很好……我交代你的東西呢？辦得怎麼樣了？」玄青塵答應著，突然話鋒一轉。麻鰲則依舊笑道：「老大交代的事兒，我肯定給辦妥了。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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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飛至丹火途的中央大堂。麻鰲揮手布下一層結界，這才放下心來，腕上儲物手鐲一閃，一顆漆黑色的丹藥出現在麻鰲的掌心。

「老大，這是我廢了好大勁才尋來的丹方，嘗試了無數次，才終於成了這麼一顆。但它究竟有什麼副作用，誰都說不好。還請老大謹慎使用。」麻鰲壓低了聲音，將手中的丹藥遞給玄青塵。

玄青塵接過丹藥，神色有些複雜；一旁的辭心瞳孔則猛然驟縮。她隱隱猜到玄青塵此舉是要針對誰，一股強烈的危機感油然而生。辭心緊捂著嘴，努力控制著情緒，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麻鰲知道辭心是老大帶來的人，對後者的反應視而不見，轉而問道：「今日老大專程前來，一定是還有什麼任務要交代吧？」

「學聰明了嘛，麻老瘋子。沒錯，這次我親自來，是有一些事要跟你講明白。」玄青塵一笑，將那黑色丹藥存入囊中。麻鰲頓時興奮了起來，一股刺鼻的煙火味瀰漫：「老大，我懂，是不是要去教訓那搗亂的先天狼魂？兄弟們太久沒運動了，正好手痒痒！」

「去你的手痒痒，閑著沒事不如琢磨怎麼多給我煉幾爐葯出來！」出乎麻鰲的意料，玄青塵的反應竟與他料想的大相徑庭。「這次我專程來就是要交代你，不要跟先天狼魂作對，管好你的人，和他一點衝突都不要起！」

「可是，老大，為啥……」麻鰲還想說些什麼，卻被玄青塵眼神一凜，登時怔在原地。

「憑先天狼魂的實力，再看看你們這一塌糊塗的境界修為，他若想屠你們的城，輕而易舉。難道你們想讓丹火途的慘案，再上演一次嗎？」

麻鰲被玄青塵噎得說不出話，腦海中卻浮現出千百年前丹火途的慘況。一人，一劍，宛如天神，卻行魔鬼之事。這是他們這輩丹火途的老人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

「聽……聽令。」

似乎無人在意，一旁的辭心已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