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走了

第37章 他走了

林曇走的那天,黃梨花感覺天塌下來也不過如此了。

她無暇顧及新開業的鋪子,沒法應對林曇的朋友來弔唁,也無法安慰同樣傷心的林深;

她只是靜靜地,靜靜地看著林曇,在大夫搖頭,讓她節哀的時候,她也沒有表情,只是看著一動不動的林曇;

她木然問道:

「前幾日還好好的,怎麼可能一下子就不行了,你是不是診錯了?」

那老大夫被這樣無禮質疑也沒生氣,這種場面他見得多了,從容回道:

「小娘子不知有沒有觀察過郎君,這段時日他應該是常有吐血,視線模糊癥狀,這是病症晚期」

「他沒有,沒有吐血和視線。。。」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這段時日,林曇都不願意替她寫字,剪紙,說是要忙老主顧的字畫,難道是騙她,他其實早就看不清了?

餘光掃向角落,她顫巍地撿起地上的白布,那裡面都是血跡,是出門前還來不及處理的帕子,現已經被鮮血染紅;

她一時難以接受,眼淚一下就流了下來,浸濕了整張臉;

「啊!啊!」

黃梨花將那帕子放入懷中,狠狠敲打著自己的胸口,好痛!好痛!

她最後的日子在忙什麼啊,忙著開鋪子,忙著做剪紙,忙這忙那,獨獨沒有好好陪陪他,沒有好好關心他;

她的心,似刀剜開了般,疼痛難忍;

陳一暉在一旁陪同,想上前攙扶,林深卻早他一步,將哭得快要岔氣的黃梨花抱入了懷中,哽咽道:

「嫂嫂,還有我在」

林深失去了這世上最後一個血脈至親,他紅著眼眶,緊咬著嘴唇,那裡已經滲透出血絲,但他沒有落淚;

他的家人只剩下嫂嫂了,他要保護好她,這是他答應阿兄的。

「阿深,阿深,夫君沒了,沒了!啊!」

黃梨花剋制不住地埋在林深小小的臂膀里,放聲大哭,林深只是抱著她,沒有說話;

他沒法說出不要傷心了這種輕飄飄的話語,因為他也無法做到;

他只能,只能安靜地陪她,然後安靜地送走阿兄。

陳一暉轉身離開了溢滿悲傷的屋內,他抹了抹眼角,朝外走去,對著外面的隨從吩咐道:

「你留在林家幫忙布置靈堂」

「你,準備棺木」

「你,將這封信送到洛都」

。。。。

陳一暉看著院中的石桌,沉重嘆息,誰曾想那日一別竟然是永別了。

..........

洛都長青府中。

「大人,這裡有封陝地的掛信」

「拿來」

長青柏接過信封,是陳一暉的,他怎麼會寫信過來?

「你們繼續練,我沒回來前不能停」

「是!」

他邊往屋內走去,邊打開信,看到內容時怔住了,拿信的手微微顫抖,隨即轉身拉了匹馬便匆匆離府。

陝地,林家。

如今林曇走了,林家只剩下一個寡婦和小孩,黃梨花遭遇這一變故,一蹶不振,只守在棺材前不願離去;

華先生前來弔唁,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自從林曇走後,黃梨花沒有進食,也不喝水,乾燥的嘴唇和蒼白的臉色同往日那般開朗模樣完全不同;

不遠處的林深燒著紙,臉上也是一股喪氣,林深見華先生過來,上前招呼:

「華先生」

「嗯,節哀」

流程結束之後,他注意到黃梨花全程雙目無神,不論誰同她說話她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沒有回復;

「你嫂子這個樣子多久了?」

「自從阿兄走的那日哭完之後便一直如此」

林深說完眼眶泛紅,悶聲回復;

華先生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段時日辛苦你了」

華清走到黃梨花身旁,在他的視角可以看到林曇的遺體,他被換上了一身白衣,臉上是安詳的表情;

聰慧如他,應當是早就知道自己的結局了;

林曇將一切安排妥當,前幾日還來學堂見他,只為感謝他當初抵住學堂壓力,不讓林深過早參加科考;

那日他的臉色已然蒼白,不時傳來的咳嗽聲都在告訴他,眼前的人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

他卻仍然笑臉盈盈,同華清說道:

「以後林深的學業就拜託你了」

華清當時心想,學堂之上的東西,林深早已掌握,但是他知道的事情,林曇怎會不清楚?

林曇當日應該是希望自己能保住林深的科考之路,莫要讓人毀了去,畢竟林曇自己的病就來的莫名其妙。

華清明了林曇的意思,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林曇也不說什麼,從頭到尾只是微笑;

那日是他們第一次坐下來喝茶,卻也是最後一次。

年幼時他同林曇便一同入了書院,后又進入官學;

每次測試,他總是排在第二,他次次去看榜,不是看自己的名字,而是看第一名是誰,因為他的名字從小到大都排在林曇的後面;

他的自尊心不允許自己做一個萬年老二,於是他夜夜苦讀,奮筆疾書,只為在科考前能贏上他一回;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可惜,對方實力太強,他回回落敗;

林曇是一個性情淡漠之人,從不主動結交,而他因為林曇總是穩坐第一,也不願鬆口去同他結交;

於是,十多年的讀書生涯里,他們之間從未有過深入的交流,最多只是見面點頭的關係;

後來,在科考前夕,林家被抄沒了,林曇無緣當年的科考,又被診斷出惡疾,這輩子都無緣仕途了;

那年,華清終於考了第一,他的名字上面終於沒有其他人的名字了;

但是放榜那日,他盯著那白榜出神,總覺得那位置不是他的,他知道自己再也沒機會贏過那人了。

如今,林曇靜靜躺在這冰冷的棺木里,留下了一個六神無主的小娘子和故作堅強的弟弟;

他今日本該弔唁完便離開,他們並沒有很深的交情,甚至他並不喜歡林曇;

同林曇的「競爭」佔據了他整個少年時期,他曾經在熬夜苦讀時咒罵他,怨他;

每次放榜在看到自己的名字前面總有個林曇壓著時,他的心裡總有一些骯髒的嫉妒之心湧出;

但是,當林曇迫不得已離開官學之後,

華清卻總想到自己挑燈夜讀時,林曇時常「不小心」路過,然後隨意地將自己的策論放在桌上,攤開的角度剛好可以讓他看清內容;

也總是想起自己面對先生的試題,抓耳撓腮時,平日里從不喧嘩的林曇,會大聲地同旁人討論他的看法;

還會想起,林曇舉家離開洛都的時候,看到了站在角落裡不敢上前去送他一程的自己,

明明落魄不已,卻笑得溫柔,同他說道:

「謝謝你,華清」

........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嫂嫂,我們才是唯一的親人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嫂嫂,我們才是唯一的親人
上一章下一章

第37章 他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