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 強者之戰

「你要作反？」童清奇身形巍然不動，對面烏樂生也沒有絲毫在他掌力下吃虧的樣子。違背師門監察命令，是叛宗的大罪，童清奇心想不愧是師弟，最終還是走到這步。他微微搖頭，一支銀針懸在身前空中。

烏樂生黑色道服無風自鼓，此刻臉上無喜無悲，回復到結丹境強者作戰時本色。他手中沒有持兵刃，因其修鍊的「青囊純陽功」是以醫入道的高深法門，雙掌早已勝逾金石。

見童清奇祭出九天元氣御靈針，烏樂生道：「上古競於道德，中世逐於智謀，當今爭於氣力，童清奇，你我多年未交手，便用實力來決定本宗的未來吧！」

他雙足穩踏大地，手掌舉天，正是一式「雙手托天理三焦」的八段錦起手。八段錦相傳是異界面人總結當年華佗遺書「青囊書」中導引養生之法而成，在俗界也不知多少人學過，作為強身延壽的體操，被烏樂生不斷精研后，已是兼具技擊的高深道術。

簡簡單單的一個起手，深得「松靜自然」精髓，烏樂生的舉天雙掌，正不斷溝通天地間靈力，整個人氣勢不斷提升，而且似乎沒有盡頭似的，感覺他站多久，便能無休止地獲得強化似的。

童清奇並沒有搶攻，他在等待烏樂生先出手。暗藏在側的何百忌焦急不已，昔日異界面君王宋襄公不擊半渡，硬是要等敵人完成渡河后才開始交戰，結果被打得大敗，這老先生真是冬烘，他都能看出來烏樂生接下來一擊驚天動地，童清奇卻仍姑息等待，遲些保不定要吃大虧。

果然，烏樂生力量積蓄完成後開始動了，他四肢猛地著地，昂頭曲腿，如同猛虎雄視獵物，擺出的卻不再是八段錦，而是「五禽戲」中的虎形。如果說八段錦只是華佗養生技法的沿革，五禽戲則完全是其自創，烏樂生身兼兩種功法，能將其活用至此，不失其大家風範。

虎嘯一聲，烏樂生和身撲上，掌化爪形，斜著從右上向左下劃過。這一擊不但勢足力沉，空氣中居然還有淡淡腥氣，顯然是已將靈力活化到巔峰，達到「擬物似物」的境界。

五道淡綠瑩光隨著烏樂生爪尖劃出，猶如五條琴弦，向童清奇身上切割過去，若是被抓實，他的護身靈力怕是要被直接穿透。

這時何百忌耳畔傳來怪異嘯響，童清奇的銀針不知何時已飛至高空，用肉眼無法追蹤的速度帶著錐型氣罩下墜，一線靈光從針頭貫至針尾，以連天接地的勢頭直落而下。

「九天元氣御靈針」，果然如同九天之上墜落的星辰無可阻擋。當能夠看見針的時候，針已至烏樂生肩頭。烏樂生猝不及防，噗地一聲銀針從其肩頭穿過，縱然童清奇沒有想取他性命，這也足以令其喪失抵抗能力。

出乎童清奇意料，烏樂生並沒有倒下，虎爪如刀仍然沿著去勢抓至，童清奇舉掌相格，但畢竟落了後手，烏樂生只是止住攻勢，但童清奇足足退了數步。剛才還如惡虎般的烏樂生，此刻又回到雲淡風清的樣子，左手單手上舉呈托天姿式，右手背在身後，玄衣飄飄確有再生華佗的風采。

「活死人術！」童清奇皺眉。他的銀針穿過烏樂生身體時已覺異常，所過之處猶如木皮草席，完全不似人體組織，略想便知，原來烏樂生竟然活用了醫術中的「活死人術」。

活死人術本是醫道秘典中的高深道術，因為醫生在治療病人過程中，往往會遇到各種惡性腫塊或增生，有的即使切除也無法斷根，反覆生長最終致回天乏術。昔日便有醫界大能開發出了活死人術，通過吸取一整塊器官組織生機，忠奸不分地將腫塊周圍一大片全部去活性化。

有人會問：「那這和整片切掉有啥不一樣？」不同的地方在於活死人術可逆。

死化的肌肉臟器，如同缺水乾枯的植物，如果重新注入生機，它又會再度生長，附著在上的腫塊、息肉雖然同樣也會復甦，但其增殖能力已經大大受損，此時再進行手術，複發機率就降低了許多。

烏樂生畢竟天賦卓絕，他判斷出銀針落勢后，提前將人體部位用道術覆蓋，加上童清奇銀針強在點穿透，殺傷範圍小，所以如同無事一般被他扛下這次攻擊。這時他背在身後右手捻動法訣，傷處迅速恢復，再度以全盛勢頭向多管閑事的師兄發出挑戰。

童清奇擋下虎擊后，也覺氣血翻湧，師弟的能量沿手掌侵入身體，和他的護身靈氣撞擊，帶來頗令他不快的體驗。他二人知根知底，論修為只在伯仲之間，臨戰完全要看彼此的戰術和狀態。

「好。」銀針再度衝天而起，隱沒在夜色之中，童清奇既知曉烏樂生手段，這次並不打算再度留手，下一針落下，將直取烏樂生重要部位。

而這時烏樂生也變了，他雙手雙腳點地，輕盈如同林中奔鹿，正是五禽戲中的鹿形，整個人速度頓時提升，像鬼魅般繞著童清奇遊走。他忌憚落針威能，採取此式正意圖令童清奇不好定位。

須臾間兩位強者交鋒有數合，呯啪爆響傳遍整個山頭，何百忌很詫異，按理說這麼大動靜早應有哨響和守衛弟子趕來，但四處寂靜無聲，顯然烏樂生提前作好了安排。

這還是何百忌首次親見強者間搏殺，無論是童清奇御針，還是烏樂生活用「八段錦」和「五禽戲」的戰法，都令他有種眼界大開的感覺。

針對烏樂生高速遊走的戰術，童清奇穩如泰山一動不動。他的銀針開始矯夭轉折，織出靈光的巨網。巨網緩緩下壓，將身旁空間鎖死。竹廬周邊都是修竹，在二人大戰中慘遭橫禍，被勁氣針光切割得支離破碎，漫天竹粉中，交手人影越來越模糊。

烏樂生左衝右突，每次他手掌拍向逼近的針網，都能將童清奇靈力逼退，但慢慢他發現情況不對。被他劈中，針網沒有崩散，而是極具彈性地回縮，過不久，又重新聚攏，堅韌度又進一步有所提升。

這麼下去，他便如網中飛蟲，掙扎越厲害，被束縛越緊。更厲害的地方是，童清奇的靈針像是織機上的梭子，穿梭來回的時候，針網越來越緻密，網眼越來越小。

「攢拳！」危機中烏樂生判斷很準確，他知道不能等童清奇針網徹底完成，必須快刀斬亂麻，在這之前強行將針網破去。他施展出八段錦中的攢拳之式，右手呈鶴嘴，凝聚靈力朝壓迫而來的針網交織之處，閃電般連啄數下。

「雲鶴六啄」，這六啄是他功力精華。前五次啄擊，都啄在針網經緯相交的地方，呈圓形分佈，第六下則啄在圓形正中間。童清奇的針網是極消耗靈力的大範圍道術，缺點烏樂生早已研究過，那就是無法在每處都保持同一強度，必須臨時調整。

所以當烏樂生在經緯交匯的地方以靈力連啄一圈，中間那片便等於被切斷了靈力。長嘯聲中，烏樂生從缺口衝出，居高臨下雙掌朝法術被破的童清奇全力襲落。

排山倒海之力砸向童清奇，而這時他只能倉促抬掌迎擊，烏樂生嘴上浮出笑意。師兄無法完全卸開這招，他會受傷，隨後將被他不斷削弱直至失敗。

耳後傳來靈針呼嘯回援的聲音，不過來不及了。雙掌與單掌相交，童清奇噴出一口鮮血後退數步。烏樂生狂猛進擊，連出三掌，童清奇勉力支撐，腳步已經開始虛浮。

「你輸了，師兄！」烏樂生雙手合抱，一顆碧綠的靈力球幻化而出。這是他道術精華所化，烏樂生雙掌回送，正待射向童清奇給其決定一擊，突然神識傳來最高級警訊，令他全身毛骨悚然。

「另一支針！」高空中，強烈而無可匹敵的氣勢直貫而下，足以刺穿萬物的靈光如閃電向下直擊。無可阻擋，無處遁形，靈壓如同巨人手掌，尚未落地，已將烏樂生各方向去路完全鎖死。

九天元氣御靈針！原來針網和之前的落針，只是老醫師的幌子，烏樂生全力迎戰的只是他的副針。童清奇的最強道術，真正的殺招一直隱藏在天空，從未落下。

烏樂生此刻知道，他與師兄的差距有多大了，不但是功力，還有經驗。他以為突破掉對方針網，擅長用針術遠攻的童清奇便難以招架，原來自己每一步進攻都是童清奇放他進來。他以受傷來引誘自己全力施為，直到自己認為必勝凝出靈力球，慢了這麼小半瞬。

「來不及了」，烏樂生知道，他的歸元球在打中童清奇身上之前，自己會被靈針穿透。他長嘆一聲，隨手將靈力球打入地下，然後筆直站著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