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間章

「好冷！」圓圓臉的畫師深一腳淺一腳在群山中亂走。雖然嘴上喊著好冷，可他腳步如飛，專揀難攀難爬的險要之處。登到山頂后，畫師得意地長嘯出聲，「此處甚佳，我的雪嶺孤飛圖啊，就差一隻鷹了呀。」

這人叫李道子，聽名便知他心慕異界面的一位畫聖，他是這麼多年來空青宗在本地培養的徒弟，掌門仙芝老一次下山在街邊撿回來的。當時這個拖著鼻涕的圓臉小孩手裡拿著半截灰磚蹲在街上畫了個坑，凡是經過的人都被嚇得跳了一下，小孩便在旁邊等人走過，去撿拾偶爾掉出的銅錢。

仙芝老很好奇，便偷偷跟著小孩去到他住的地方。原來這孩子家裡是做裱糊生意，概是因為裱糊接觸的書畫多，這孩子無師自通學會了畫畫。聽鄰居說，因為疫病突發父母都已死去，他沒有親人接走，便一個人流落街頭，白天撿錢換吃的，晚上便回家睡覺。

鄰居也曾報過官，里正要接他去孤兒院他卻死也不去，強制送過去一次，結果這孩子偷偷用一截廚房裡的炭棒，在衣服反面畫了個凶鬼，這孩子深更半夜用衣服包住頭，走到門衛跟前也不說話，把看門的嚇了個半死，他就趁機溜了出去。

一來二去，大家見他不至於餓死，也就由著這孩子自生自滅。仙芝老輕鬆抓住了男孩，伸手一探，發現其氣脈居然前所未有的雄壯，便以看畫之名將孩子誆到山上養育。一年之後，這孩子真的成功開靈，而破開荒是極精純的五行靈脈，也就是說他的經脈對五行都極為適應，是億萬人中也難出一個的絕世天才。

這事仙芝老誰也沒告訴，只是默默對孩子進行栽培，孩子本姓李，大家叫他小懶，仙芝老嫌難聽，便為他起名道子，包含了老修士對他的深沉期待。李道子人品、才識都好，嗜畫成痴更是對仙芝老胃口，就是有一點，坐不住。

也許是幼時在街上呆慣了，這傢伙無時不刻喜歡往外面跑，其它徒弟畫工筆花鳥，仕女器物，能夠安安靜靜修行半年不帶出屋，他卻偏喜歡溜到山下亂轉。李道子愛畫鮮活的東西，溪水裡跳動的小蝦，街邊追逐的頑童，山間吹過的一縷風。

黑衣的女將軍回到了帝京。

在接到軍部調令后，納蘭靜思索了很久，隨後招來部將秘密囑咐完畢，乘上她的黑龍駒以最快速度從皓州啟程。帝京的動向，每隔兩日她會從疾雲雪鴞處得知，最近一次通信，付豐夾了張紙條在其中，說了很多腹悱的話，她看完燒掉了。

「皇帝陛下現在身體不適，納蘭將軍請回吧。」內官很無奈地說。納蘭靜不甘心，再三請求通報，最後是武妃接待了她。

「他很不好。」武妃語氣堅定而直白。納蘭靜相信武丹儀，兩人在對瀾國的秘密行動中合作過，武妃的忠誠毋庸置疑。「是。」納蘭靜有些傷感。

薩元謨對她有知遇之恩，在她還是一介冒險者的時候，便時不時接到來自皇家的委託，每次納蘭靜順利完成，都會收到遠較一般委託更為豐厚的賞賜。可以說，她成為護國強者級的冒險者，一步步都有雙無形的手在推動。

「皇帝陛下有何安排？」她排開愁緒轉向務實。

「他很欣慰，因為發現了第二個你。」武妃答道。「是那個符師駙馬么？」「是，他正在走你以前走過的路。」

納蘭靜沒有作聲，默默回憶起加入軍部后受到的重重磨練。薩元謨是個無情而目標明確的人，所給出的考驗只有活下來的人才能得到回報。「你能活下來嗎？」她不禁暗問未曾見面的青年。

想了想之後，她開口問道：「皇貴妃娘娘，你怎麼看這人？」武丹儀嘆了口氣道：「他沒有你好。」「怎麼說？」「他沒有報國之心，是為了那丫頭在應付。」

「嗯。那為何陛下還這麼重用他？」「因為他縱然是應付行事，卻件件事情辦得出乎意料的好。」「比薩迎殿下還強？」「迎兒與他相比，智謀和決斷上不遜色太多，卻少了親和力。他在軍部這些年，是憑實力功績取得你們的信任，而那人入京才短短月余，付豐、車延和聞龍對其都交口稱讚。」

「是溜須拍馬之徒么？」納蘭靜皺了皺眉。「不是，他有種天然的放鬆感，即使在我面前，也敢張口胡說。而且這人有個優點，即使與對方不熟、身份懸殊，也能厚著臉皮拜託別人重要的事情，與他交往，有種被重視的感覺。」

「陛下的意思，是希望我和這人一起準備接下來的戰事么？」「不，他說一切由你自行考量，你有絕對權力。」武妃的話，讓納蘭靜感受到皇帝的深深信任。「那副元帥那邊？」「信兒最近很不好，你是下一任元帥。」

納蘭靜深深伏下身體，她知道皇帝已經快離開人世了。「你這次回來，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武妃望向納蘭靜，「先過來找我是對的，其實皇帝也想召喚你。」

「明白了。」納蘭靜向武妃行過軍禮之後，大步邁出鳳和宮。

「老道婆，快放開我，流風師弟秘境后強了很多，你打不過他的。」烈焰子將鎖鏈甩得山響，對面的雪婆婆正冷冷看向他。

「哦，你是想我把你放出來，用大九日除魔劍砍死你那幫徒子徒孫咯？」雪婆婆諷刺地說道。聽她這麼一說，烈焰真人頓時萎了下來。「不肯呀，那我放了你，便是等你從背後捅我一刀嘍。」

「不、不會......」剛才還張牙舞爪的烈焰已經毫無氣勢。

「好好當人質吧，萬一打不過的時候，我會將你和那女娃兒的手腳斬下來給他看。」雪婆婆轉身離去。她去到上層，沈若男此刻連臉都被冰結，除了微微還能見呼吸，人像死去了一般。「你這娃兒，到底是為什麼，能讓流風子這麼看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