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間章（變亂將生）
留妻子山下等待，何百忌在通往愈生門宗門的山路上踽踽獨行。他掩護洛非花完成了假扮沈若男的任務后，依前諾去拜訪童清奇。對於老醫師，何百忌開始有了崇拜之情，在帝京的時候，他親身感受到了醫道的博大和仁慈，覺得自己之前的執念有些孩子氣。
童清奇對他在醫道上的點撥毫無藏私，每回去醫館，老人都忙忙碌碌看著病。他在旁邊坐聽，不漏過一句偶爾流出的指導，倘若恰巧遇上與他要問疑難對應的病人，童清奇還會允許他上手，叩問檢查病人的癥狀。
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當病人被抬來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他體內生長了頑固的腫塊，在不斷吸收著為數不多的生機，童清奇將病人留床后，門一關問何百忌：「這個病人你說該如何處理？」
「他的惡腫已經隨血液流至全身，要救其一命，須得先用絕息針封閉氣脈隔絕生機，再用老先生您的九天元氣御靈針法，以大法力逼出他的血毒，再一個臟器一個臟器的以銀蘿艾撥除殘毒，唔，可能腦部還要放血插針。之後得起碼住院三個月，用湯藥和固本丹調理。」何百忌已能說得頭頭是道。
「嗯，不錯，這樣做差不多能救回他一命。不過我打算針封他關元、歸藏和湧泉三大要穴，讓家屬帶他回去。」「為什麼！」何百忌大驚，封閉這三處，最多只是隔絕病人感知，這不是自欺欺人的行為么？
「他是什麼家庭？」童清奇問。「普通家庭。」「歲入多少？」「不到百兩。」「妻兒呢？」「有一病妻，兒子送過來的時候說在做零工。」「明白了吧。」
「......」何百忌明白了老醫師的意思。即使這人經過前述辦法治療，之前被損害的腦部、內臟也無法復原至常人狀態，終生要病癱在床，對他的家人是個難以扛起的負擔。而且不只這樣，如果童清奇要動用九天元氣御靈針法，在之後相當長時間內都會處於修為不足的狀態，會影響其它有需要的病人的治療。
第三點是診療的費用。何百忌知道童清奇有個小袋子，裡面收納有每次的診金。以這種前輩大能，為何在意這百文半兩的診費呢？「如果一個人連修理其身體都不用付出代價，會滋長惰慢之心，而醫生又憑什麼來尊重自己職業呢。」童清奇是這樣說的。
那個人如果按他的治療辦法，費用可能是無底洞，百世也無法償還。「有時候病人要認命，醫生也要認命，輕命者凶。」童清奇深深望向何百忌。
「他在教導我強極則辱的道理。」何百忌邊走邊想，更渴望見到這亦師亦友的老人。
雲國國都接天城南百里，大路邊上是個簡易的酒棚，各地赴京的商隊到了路途終點，多數會放慢腳步休息獸力，若是馱獸累壞了在帝京買可是很貴的。借著這個機會，偶爾也會有人買點路邊的冰酒喝，所以攤主的生意不錯。
在沒有人的時候，攤主老蔣會將酒帘收起，靜靜看向棚內掛著的鳥籠，裡面空空如也，曾經有客人問起，攤主不好意思地答道：「飛走了么，就留個念想么。」而今天，鳥籠中停了一隻紫色的鳥兒，勾喙黃瞳，瞳中隱隱有雷光閃爍。
老蔣小心從雷隼腳環里取出字條，看完后將它吞下。他隨後留戀地望了一眼這間酒棚，點著旁邊竹篾，在身後熊熊大火中朝道旁走去。幾乎在同一時間，接天城的東南、西南兩個方向，都燃起了同樣的火苗。
雷望回在接到宮使已至的消息后並沒有猶豫，開始沐浴穿戴準備。初一、十五宮中都會設課，作為皇太傅，雷望回要向包括小皇帝在內的陸家皇族講解帝王之道。門外宮車早已備好，舉步欲行之時，雷望回問宮使：「今天從哪個門進宮？」「回攝政丞相大人，今天走清源門。」「唔，你稍等一下，我手板忘了拿。」
他有些疑惑，通常入宮是走開陽門，這樣的話就可以在里街順路接上中傅高瑚，兩人同路入宮講課才是，走清源門便是沿宮城東沿過去，難道高瑚今天不講了？
雷望回在書房站了會兒，外面使者在等，不能耽擱太久。他想了想，為身上穿了件靈甲，吩咐道：「來人！」一身黑衣的修士出現在他面前。「雷四，去咱們家望火樓頂看一眼高瑚大人家宅方向，他門口有沒有車馬出動的樣子。」「是。」
雷四很快回來，「稟族長，高大人門口備了車轎。」「很好，你去吧。」雷望回鬆了口氣，使者在門外催促了，他應了一聲正準備邁步，這時一人趨近，身著紫色衣衫，代表是內房子弟。
「伯伯，剛剛到的。」內侄雷隆休呈上一隻腳環。雷望回拆開看完，臉上浮現出寂寞表情。他嘆了口氣道：「我還沒打算做曹操，你卻想讓我成為何進、爾朱榮啊。」通過雷隼兼程加急，雷隆衡已將自己遇襲一事回傳，雷望回立刻明白這次的講學暗藏殺機。
何進、爾朱榮是異界面中著名的權臣，都死於應邀入宮的刺殺，雷望回秘密傳音雷隆休作了一番布置后，坦然登上宮車，向著清源門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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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的三個消息，讓駐紮在寒城外的流風子躊躇了一番。俗界的大批修士離開寒城，去往落日城方向被城內歸雲宗耳目偵知，他想了想便猜測到可能有大戰將發生。此時歸雲宗主力擱在前線，他擔心會不期撞上雲國的人。
第二個消息是金剛門動了，據說直逼宗門方向。聽到這個消息，流風真人笑了，弓迎海看來有所倚仗，敢捋虎鬚了呢。
第三個消息是翠微帶出來的，她趁著買葯機會下山，通知雪梵庵宗內大亂，據傳是被擒的烈焰子犧牲修為掙斷束縛，助沈若男逃了出來。沒多久后，落日城、帝京和皓州的手下紛紛上報，說看到疑似沈若男的身影。
「這是真的嗎？」流風子仍有懷疑。如果是真的，那就奈人尋味了，難道對方知道自己的目標是沈若男？而烈焰子將沈若男的本命靈牌帶走了，讓他無法判斷對方是不是距離已遠。
金剛門不再忌憚守一的原因流風真人知道，他們從秘境回來這麼久，有新的人破境了。這不是問題，問題在於先處理這邊還是那邊。無論是從寒城趕往宗門，還是去皓州，都要花費數日時間，而雪梵庵近在眼前，但價值最小。守一呀守一，我一個人撐著很辛苦呢。
之前他的神識偵測到附近有強者氣息，如果不是雙環，大概率是陰魔派的傢伙，如果自己單獨離開回援宗門，說不定這邊留下的子弟會被撿漏襲殺。頭大，流風一時間難以決策。「要用那個了嗎？」
流風真人有一枚大型傳送陣捲軸，這是昔日宗門大能遺留下來的鎮宗之寶，使用它傳送回宗可以贏得戰略主動，但代價實在太大，一時間他還下不了決心。如果宗門那邊能夠撐住，他有信心迅速攻下雪梵庵再回援。
眼中閃爍著險惡的光芒，薩信足足等了一天，沒有等到阿木英虎回來的消息。「不可能，阿木英虎是初巫掌，他不可能失敗的。一定是沒有等到人，那傢伙從其它地方繞過去了！」
宋吾看著主君，心中十分為難。在他的勸說下，薩信前段時間著力討好皇帝，關係其實在修復之中，但薩信拒絕了他的諫言試圖截殺秦晚，這事一旦暴露，最低應該是被圈禁的結局了。
「殿下，含璋塞那邊傳來訊息，車延將軍命令列駙馬帶了部分隊伍去寒城，計劃合併兵力以防備雲國突襲。」宋吾委婉地打消了薩信的幻想。
「呯！」薩信狂怒之下摔了個茶碗。「車延，沒有經過本副元帥的同意，他居然將戰力交給那個野種！」「殿下，總大將有臨陣調遣的職權......」「廢話！不用你教訓我，快說現在該做些什麼。」
「殿下，刺殺皇親是大罪，依我之見，您應該主動申請至前敵戰場，一來可以面見秦晚，盡量化敵為友，勸說他不要告發；二來可以爭取將功折罪，三來即使事發，您遠在前線，陛下也沒有立刻處置您的手段，可以讓他火氣熄一熄。」
「對方超過九個強者修士的戰力打過來，你是想讓我死嗎？」薩信想也不想拒絕了宋吾的提議。「您可以帶范苦護駕的。」「他一個人頂什麼用，而且這傢伙之前肯定向爹爹告過我的狀，不能信任。我打算用最快的速度傳秘密軍令，讓西境總大將納蘭靜立即回京。」
「殿下，萬萬使不得，瀾國虎狼之國，全靠靜大將勉力維持，您讓她調回，那邊防禦怎麼辦？」
「事到如今，已沒辦法爭取車延和南聞龍了，納蘭靜這女子，我若能將她納為王妃，西邊的將士兵馬皆可為我所用，北境一開打肯定被打散，到時唯有我實力最強，爹爹也拿我沒辦法。」
「殿下，不可啊。休說靜將軍會不會同意，您這樣做，等於是將我國留存反擊的軍力置入危險之中，縱然一時可以脫罪，之後雲國大軍南下，連苟安都沒法做到！」
宋吾還要說話，突然胸口一涼，他不信地望向眼前，薩信猙獰的臉已經恢復成和善的模樣：「你一再忤逆我，休怪我心狠手辣，雲國的事，自有瀾國為我出頭，安心去吧。」長劍抽出，貼身謀士的屍體倒下。
「天龍衛！」隨著薩信召喚出現數名死士，「替我準備好招待靜大將。」「是！」